下人虽退下,魏玥眼底仍有淡淡愁虑,安泓大手抚上魏玥脸庞,“还有心事?”
“我想进宫。”魏玥开口安泓立刻浮现不悦,魏玥将手覆上安泓手背解释,张源楚非十恶不赦,掳人之举实乃丞相胁迫,当晚他也极力劝说赵卫锋,罪不至死。
安泓将魏玥拥在怀里,下巴轻抵她的脑袋磨蹭呢喃,“为何你从不懂心疼自己。”
“因为上天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你,我的幸福已胜过世人千千万,相比起来所受的苦楚,自然微不足道。”魏玥将脸埋进安泓的胸膛。
安泓心情骤然大好,低头轻啄,“属你嘴甜,我陪你进宫。”
刚进金凛殿,魏玥就看到皇后跟大群宫人跪在殿前,她面容憔悴,皇后抬头见魏玥到来,眼里烁闪希望的光,魏玥微微扶身,给皇后请安,去通报的公公很快将魏玥与安泓迎进去。
魏玥一入殿郭瀚介就过来,扶起魏玥让她不必多礼,郭翰介所碰之处正是魏玥手腕伤口,魏玥隐隐作痛,轻抿朱唇,安泓见状忙将她的手抽出。郭瀚介瞥到魏玥衣袖下包裹层层纱布的小臂,眼色阴寒,他顺势查看,魏玥额前垂落的发丝后透出淡淡鲜红,颈脖处露出些许暗紫色,郭瀚介掀开魏玥衣领,竟看到五个触目惊心的指痕。
魏玥今日出门特地挑落发丝遮挡前额的伤,还找件高领裙褂盖住指印,她没想到郭瀚介会直接伸手登时坦然失色,安泓也未料到,立即拉魏玥到身后沉声说,“皇上!”
郭瀚介脸色冷暗,双拳因紧握发出咯咯响声,嘴里喃喃吐着,“竟将你伤成这样!”
安泓眯眼紧盯郭瀚介,就在刚刚,他在郭瀚介的眼里看到一种光,那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郭瀚介收到消息时已是震愤万丈,当场就下令鞭打赵卫锋到死,可在见到魏玥的伤势后,宣泄的怒火再度燃起,郭瀚介觉得给赵卫锋留全尸简直太便宜他。
魏玥慌忙解释自己已无恙,让郭翰介饶张源楚死罪,他是被人胁迫,郭翰介是仁君,若不分缘由降罪,怕惹人话柄,安泓亦认同,没有丞相罪证,杀不杀张源楚毫无意义,只会在这件事上平添一笔血债。
“不行!他必须死!”郭瀚介厉声说,字语里全是掩盖不了的激恨。
“皇上,此事全因丞相与我之怨,却累玥儿无辜受罪,赵卫锋阴险狠毒,死了便死了,张源楚仍存一丝正念,确实不应替他人承担过错。”安泓望一眼郭瀚介,继续说,“玥儿纯善,见到受苦之人难免起恻隐之心,臣不关心张源楚是否被处决,只不愿玥儿自责。”安泓捕捉郭瀚介面上表情,心中猜想已十有八九。
郭瀚介看向魏玥,她正满怀期待的望自己,正如安泓所说,按照魏玥的性格,确实会内疚,郭翰介无奈叹气,下令将张源楚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魏玥笑容溢上脸庞,即刻谢恩,郭瀚介摇头,“赦的是害你之人,谢什么恩。”
魏玥跟安泓离时消息赦免的已传出,宫人把跪了两日的皇后扶起,魏玥出来正对上皇后的清眸,皇后朱唇轻启,隐隐道谢,魏玥微微点头,笑着随安泓离去。
马车上安泓突然开口,“玥儿,你何故唤皇上作哥哥,我见公主都极少如此称呼。”
魏玥被问住,她捧脑袋细细回想,那时魏玥刚进宫,太皇太后安排她同皇子公主一起学习,当时大皇子欺负魏玥,郭翰介替她出头跟大皇子打了起来,最后一同被太上皇关禁闭。禁期过后郭翰介找到魏玥,说平日最讨厌欺凌弱小之人,让魏玥唤郭翰介作哥哥以后由他保护魏玥,其实那时他们的拳脚功夫不如魏玥,只是魏骁城若文澜交代千万不能揍皇子,魏玥才没出手。不过唤着唤着也就习惯,郭翰介登基后魏玥本想改口,奈何郭翰介坚持,说这样才能提醒他们亲如兄妹,理应互相照顾。
安泓听完目光幽邃,似乎在思考什么。
魏玥见安泓没有说话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安泓浅笑,揽过魏玥,“无事,不过得知世上多一个待玥儿好的人,开心罢了。”
凛冬已临,竹院飘下第一片雪花,自张源楚之事,安泓面斥众人下了老夫人的颜面后,安老太太对魏玥的态度忽冷忽热,安夫人倒通情理,时常安慰魏玥,老人家,闹闹脾气而已。
听说张源楚发配边疆时皇后亲自去送,张家两老不忍爱子独自受苦,便辞去官职随张源楚远走。张家衰败后林家多少受牵连,在京都的生意明显萧条,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在林家财源深厚不至穷困潦倒,林淑惠则因为这个打击对魏玥越发不满。
暖阳高照,安老夫人心情甚好,邀家中女眷泡茶闲谈,若文澜擅茶艺,魏玥承母绝,煮茶功夫独一无二,魏玥特将珍藏的白泥壶拿出,与大家齐品茗芬。
闲谈间林淑惠趁魏玥不注意将冷壶与烧得滚烫的铁壶掉换,魏玥拿起时被烫伤,掌心通红即刻生出水泡,林淑惠上前道歉连怪奴婢粗手,嘴角却扬起笑意。魏玥未追究,命碧儿收拾茶具提早回院,安泓归来见魏玥手上有伤心疼询问,魏玥不想闹大,简单回答不小心,安泓没追问留句寻药又出院,很快拿着白彦处取的膏药回来。
接下的日子魏玥又在安泓身边做了好久废人,安泓将她呵护得无微不至,窗外已是飘然大雪,魏玥看着眼前细心擦药的男子,一股热流传遍全身,原来冬天这么暖和。
白彦听闻魏玥被烫伤来探望,走之前留下一个口笛,交代魏玥如果下次遇到危险,吹响口笛黑仔就会出现。
竹院的积雪已有一尺多高,能没过魏玥的小腿,冬日的北风刮得尤其凶猛,魏玥刚走几步一阵风迎面吹来,她没站稳整个人倒在雪地里,刹时被雪埋没,安泓急速从雪中把魏玥捞出来,看到眼前白花花的小人,安泓不禁哈哈大笑,笑声爽朗。魏玥嘟起小嘴生气,这是幸灾乐祸,安泓拍了拍魏玥满头的雪花,不急不慢解释,“我是为我们能这样走到白头高兴。”
魏玥小脸冻得粉粉扑扑,纤长的睫毛沾点晶莹雪花,每次眨眼时都能折射五彩光芒,她别过头去,一朵雪花停落鼻尖,“哼,就你有理。”脸上却溢上灿烂的笑。
安泓拉起魏玥的手,暖暖呼口气包裹掌中,“积雪太深,你踩着我的脚印,我牵着你,便不会摔倒。”
雪花漫天卷落,深深切切,天地之间浑然失色,只看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灰蒙的世界里,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竹院的冬夜常扬卷凛冽寒风,掀起千层雪浪颠簸于幽幽竹林之间,不时发出呜呜哀鸣,狂风大作时犹如猛兽咆哮怒嚎。魏玥偶尔夜里被惊醒,总能对上安泓和暖的目光,他温热的大掌轻轻抚摸魏玥柔嫩的脸颊,在她额间浅啄,声音低沉而沙哑,“别怕,我在。”之后魏玥也会睡得更加安稳踏实。
可能这就是爱情,它会让你卸下所有坚强的武装,只留下最柔软真实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