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高考临近的日子,文菲没了主张。她处于想学却无法学的状态。
没人能理解,每天对着书本,她呆呆的坐着,脑子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早餐,必定要她吃下两个蛋,爸爸妈妈心目中营养跟上,学习也会跟上。文菲很烦。
“奶奶,不要再叫我吃蛋了,我已经那么胖了,再吃我就要去抽脂去。”文菲每天都要和奶奶进行一样的对话。
“乱说,你哪里胖,你去问王妈,问李奶奶,问张爷爷……”奶奶怕文菲去抽脂,搬出了她一大堆朋友,每当文菲回到家里的时候,他们就坐在屋里,奶奶就问:“我孙女胖不胖,她还说要去抽脂哟。”“不胖,不胖,刚合适。”爷爷奶奶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奶奶,放心吧,我不去抽脂的。”文菲知道奶奶担心的是什么。木材厂的老领居,一位医生,因嫌自己胖,抽脂的时候在手术台上再也没能走下来。奶奶怕文菲脑子热真的去抽脂,那时候抽脂恐怕是最先进的减肥技术。
文菲对着奶奶一笑而过,可毕竟高考是头等大事。
当她坐在教室里,觉得一切都了无生趣,她也很困惑,为什么自己再也不能进入书本去了。
学校旁边是个电影院,四周青山环绕着,彭鹤看毫无状态的文菲,“我们看电影去吧,不然你这样也无济于事的。”
正是关键时候,文菲怕影响了彭鹤,但当他提议看电影的时候,文菲心中还是有小小的感动。
“那你叫上同桌,我叫上我的同桌,我们买四张票,一起去。”文菲对彭鹤说。
“行,我买票,晚自习我们逃一节课就可以了。”彭鹤倒是无所谓的,反正他考不上本科。
彭鹤跟文菲一直是很好的朋友,他的成绩向来不好,但他体育好,高高大大的个子,每当有篮球赛的时候,他总是能成为焦点,所以学校里迷妹也不少。
文菲家出事的那段时间,他陪在文菲的左右,他觉得哥们就该互相帮助。
但他们没有单独出游的经历,他只想给文菲恢复正常的生活和学习方式。
文菲独自一人住的时候,他每天把她送回家,陪着她一起疯,一起闹,他们的接触是以回避同学的视线为基础的,相互的陪伴带来的安慰,只有彼此能心领神会。
他们不想带来同学和老师猜忌的眼光。
文菲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的心里杂念丛生,她想控制自己,却做不到,她的焦虑由此而来。
彭鹤买好了电影票,文菲的同桌还有彭鹤的同桌一起,他们缺一堂晚自习课不用担心的,文菲负责考勤,有什么事彭鹤和文菲顶得住。
高考在即,文菲的表现,班主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不想这样一颗好苗子被不该有的杂念断送了前程。
“你们昨天四人一起提前回家了?”班主任把文菲找到办公室。
“嗯,我们去看电影去了,他们三个人是陪我去的。”文菲倒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
“高考没有几天了,你觉得自己的行为对吗?”
“梁老师,我知道自己做不对,可是我也没办法,我想读书,想学习,可我静不下心来。”
“你告诉我原因,静不下心是因为彭鹤吗?家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不能因为彭鹤而影响了自己的前程,你高考是有希望的呀。”梁老师的问话惊醒了文菲。
“彭鹤?不,他只是我的好朋友而已,我没想别的。”
梁老师同样也叫了彭鹤出去谈话,谈到了什么,彭鹤没告诉文菲,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每天晚自习后把文菲送回家。
他们相遇的地方更加隐蔽了,避开所有的同学,他们在离学校一站远的地方才走在一起。
跟着洒水车,看来不急躲避的行人被水淋了一身的狼狈相是他们每天必经历的节目,此时的文菲,才会发出会心的笑。
时间在平淡中流逝。
姐姐在学校报到了,只等暑假过后才上班,她可以辅导文菲,“姐,不是会不会的问题,是想不想学的问题。”文菲对自己的现状感到恼火。
“你不要有太多的想法,考得怎么样是怎么样,家里没人怪你。”爸爸看着文菲怎天紧张兮兮的,不免有些担心。
妈妈出来后,店子的封条也撕掉了,店子回归了糖烟公司,妈妈不想再回到那里上班,她也需要时间调整自己。
家里的氛围并不是很快乐的,但毕竟一家人能在一起,这比什么都重要。
同学三年,一路走来,别人的班级换了又换,只有彭鹤,文菲和他们的同桌坚守阵地,都是在这个班没动,他们形成的铁哥们态势让班主任深感无奈。
妈妈没出事的时候,文菲任性,这几个铁哥们也够意思,但妈妈的事影响了心情时,文菲只给彭鹤讲了,她不想别人知道,这是他们共同的秘密。
彭鹤对待生活向来无欲无求,只等毕业考个学校,找个工作就ok,他觉得那样的人生才是完美的,文菲的家庭在他看来高不可攀。
最困难时的坚守是彭鹤给文菲的最好礼物,她想回馈他同样珍贵的东西,但她却无以回报。
当班主任认为他们走得太近的时候,文菲有点排斥学校,好在高考渐渐逼近,她也不会太矫情,班主任也不可能再追究太多。
高考前几天,班中气氛稍微紧张,有5个同学没过高考前的考试打铺盖回家了。
提前离校的同学让班里充满着分别的阴霾,文菲心情更是悲伤,跟她玩得特别好的春玲也在回家的五人之列。
考试既是实力的检测,也是运气的体现,扭转局面需要不断完善和提高自身的素质。
文菲依依不舍地看着春玲的离开,她不知道命运会把自己安排在什么地方,当家庭的变故在她心中产生影响的时候,她不再相信:“人定胜天。”
彭鹤对高考没有很大的期望,“随遇而安”的性格让他对生活没有很高的追求,他只是觉得文菲一路走来不容易,她应该有更高的平台的。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海和天的距离,或许就是同学们以后的距离,更加可能是文菲和彭鹤的距离。
“假如我能代替你烦恼,那么我情愿去做。”这是临高考之前彭鹤对文菲讲的最肉麻的话语,在文菲心中,这是最长情的告白,一切只能等着尘埃落定。
考前班里分成两部份,一部份有可能上本科的同学,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每天教室11点熄灯,还有不愿就寝的同学不想回去。文菲锁门的时候,看着疲惫不堪却又不愿放弃的同学们,她内心充满恐惧,这恐惧并不来竞争,来自的是对未来的不可预见;一部分同学是放弃了自己的,他们轻松而自在,在教室的后面,是班主任留给他们的宝座,上课时,他们像得到统一的命令爬在桌上,周公家里的铺位都给他们占据了,他们内心祈祷着高考的赶快来临。
文菲羡慕彭鹤,他们对生活随意的态度可以决定了他们能开心地过日子,他们对将来可以宠辱不惊,但文菲她做不到。
越来越紧张的情绪在班上蔓延,文菲想逃避的心理越来越严重,晚上她总控制不住偷偷的哭泣,彭鹤看在眼里,“天塌下来碗大个疤,高个子都没倒下,不知道你有什么可担忧的。”彭鹤也只能如此安慰她。
文菲也觉得自己很莫名奇妙的,她最担心的是自己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家人。
短时间内压力变为动力是不现实了,文菲只能告诫自己,尽力而为,随遇而安罢。彭鹤在渐渐地影响着他,他打破了文菲:“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理念,在付出与收获并不对等的现实中,文菲饱受煎熬,前行的路上,她痛并快乐着,十多年寒窗苦读,一旦成为泡影,将会是这一辈子都不能承受之痛,但文菲不敢想太多,她只能默默忍受着将要到来的高考带来的疼痛感。
晚上,文菲和彭鹤回家的路上,他们突然讨论了一下沉重的话题,假如,生活让他们分离,“我们还会是铁哥们,亲兄弟。”彭鹤一直认为他们超越兄弟的感情可以维持下去,文菲对亲人的概念有着更深的领悟,妈妈被羁押时的感受是没人能体会的,她不能对彭鹤的感情视而不见,但是,她不能对青春说抱歉,她也不能及时行乐,所以,她矛盾而自责。
总是有需要任性的那么几天,假如,离别是不可避免的,文菲情愿是高考之后各奔前程的离别,而不是没有方向的分离,如果这样,她情愿时光停止流动,黑暗蒙住双眼,“不,假如这样,我是你的眼。”高考前夕,彭鹤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直到高考,他们再也没有碰过面。
等待成绩的煎熬让文菲拒绝了所有的活动,她想静静,而且必须静静,在未来不确定的情况下,她不可能拥有更多的爱和美好,但她心里记住了彭鹤对她说的,假如你被黑暗蒙住了双眼,我是你的眼。
只要眼睛雪亮,就不会迷失方向:“你是我的眼,是否终生不变?”文菲没能得到答案,即使这样,她必须前行,时光并不因为某人的缺席而停止运转。
一切美好的事情,在期待中成长,成为心中抹不去的那一点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