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表妹无需多礼。”
强压下心中渐渐窜起的火气,沈青绍倒也乐得此时先将目光转到郎玖惜的身上,以免他要是一时口急,回头再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来,那可就是不好了。
暗自翻了一个白眼,薛止语对于他们之间的这种差别对待,当真是不满极了。
怎么沈青绍在称呼郎玖惜的时候,就知道是该要叫“表妹”了,那在称呼她的时候,怎么就是死也想不起来那一句“表姑”呢,明明这两个称呼之间,也就只差了一个字而已啊。
“对了,郎表妹方才说葛姑娘……”看了眼已经半侧过身去的薛止语,沈青绍对郎玖惜笑道:“葛姑娘她一向知书达理,又怎么会冲撞了本殿,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郎玖惜同样看了看薛止语,但其中的意义却是与沈青绍大不相同:喂喂喂,你自己的青梅竹马现今这么样袒护那个葛莲儿,这里面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
见薛止语无意开口,郎玖惜只好自己对沈青绍强挤了个笑容出来,说真的,对于这种“道不同”的人,她可真是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言。
“既然长孙殿下都这样说了,想来也自是会有长孙殿下的一番道理。康宁不敢妄议殿下,只恐是……”笑了笑,郎玖惜继续道:“康宁与殿下所认识的葛姑娘,不太一样吧。”
沈青绍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这话若是从薛止语嘴里说出来的,那依照着她一贯霸道的性子,在沈青绍心里自然是会大打折扣,但要是郎玖惜的话……
只能说,因着薛止语一直以来都有把郎玖惜保护得很好,事事为她出头在前,再加上长慧公主又是一个极柔善的女子,所以,郎玖惜这个人的风评实在是不错。
“郎表妹此言倒也有理。”
听到沈青绍这么说,葛莲儿可是有些急了,有心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一二,但才张了嘴,余光瞥见薛止语的身影,葛莲儿又是有些怕了。
若是眼下再被薛止语给以胡乱插言的罪名惩治一通,她恐就是当真要在这王府里面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所幸沈青绍接下来的话语,倒让葛莲儿多了底气,一时觉得她早先所下的努力也是并没有白费的。
“葛姑娘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难免行事拘谨。本殿也是因着母妃的缘故,侥幸早认识了葛姑娘几日。想来倒是能够比郎表妹看到葛姑娘更为真实的性子。”
郎玖惜笑。
这下子,她真的是连敷衍的话语都不想要再说下去了。摆明了是对牛弹琴的事情,她又何苦还要为难自己呢。再要是累极了她自己的身子,那更得不偿失了。
“长孙殿下高见,康宁佩服。”郎玖惜欠身恭维道,同时悄悄给薛止语递了眼神:走不走?
走?走是一定要走的,不过,这在走之前,薛止语倒也有别的话想要说。
“长孙殿下。”
“团……哼!”
沈青绍下意识的又要称呼“团团”,但被薛止语狠狠的一瞪,他倒是也没有说全。
毕竟这许多年的相处下来,不管最初是因着什么样的原因,但沈青绍倒也是已经习惯了要处处多顺着薛止语一些。
只不过虽然没有再说下去,他却也还是意有不平的一甩袍袖,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薛止语也不在意沈青绍的态度,反正她也没想过他们之间还会有什么“和气生财”的可能。
“康怡有一事不明,还望长孙殿下能够解惑一二。”
说真的,薛止语能够这么客客气气的说话,对于沈青绍来说,感受还是挺新鲜的。
没能够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沈青绍故作恶声道:“你说。”
让她说?那既然是让她说,那也就好办了。
薛止语笑得满面柔和,虚心请教道:“敢问长孙殿下,此处是华郡王府后院,不知长孙殿下到底是要如何的迷路,才能够一直迷路到了这里的?”
“唉?这……”
沈青绍看了看葛莲儿,背在身后的手握了又张开。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就是莫名的觉得心虚。
倒是郎玖惜恍然大悟,她就说从刚刚那时起,她便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嘛,原来问题是出在了这里。
倒也不怪郎玖惜没能一下子就注意到这事,只是因为以往沈青绍都会是约好了来找薛止语,所以这在后面见到沈青绍,她也没有多么意外。
可眼下薛止语的态度明显不对,但沈青绍还是出现了,难道说……
郎玖惜突然想到了,就如薛止语保护她一般,很多事情明明是为了让她能够得到好处,但对外的那个恶人却常常是薛止语去做,只因为薛止语的身份会更加“合适”。那么说来,在沈青绍与薛止语之间,又是不是有着“合适”的关系呢?
“难道说……”薛止语突然“恍然大悟”:“之前我见葛姑娘是坐着东宫的马车回府,莫不是二位早早就已经约好了要在这里见面,然后……”
薛止语笑而不语,就等着看沈青绍接下来的反应。
“莫要胡言,团……你这样讲,我还好说,但又将葛姑娘的清誉置于何地?”
清誉?
呵,不是她薛止语看不上葛莲儿,但从头到尾,她还真是不相信葛莲儿会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东西叫做清誉!
啊……这话说得也不对,毕竟上辈子的时候,她葛莲儿不就是用“清誉”,才嫁进东宫的嘛。
“那按照长孙殿下此言,康怡就真是想不明白殿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难道说,长孙殿下是有什么别的爱好不为人知?”
薛止语一脸被吓到的样子,后退了一步拉上郎玖惜的手腕。
“方才我好像有见到左都御史家的小姐也来了?不行,我可是要去问问她,这样的……该是如何的一个说法。”
脚下错了一步的拦在薛止语身前,沈青绍运了运气,自觉还是不敢拿薛止语的脾气打赌,这位姑奶奶真要是想去做什么,天王老子她也不会顾忌的。
“你想要如何?”
薛止语笑了,早这样配合不就是好了嘛,偏偏还要让她费劲心思的去抓什么小辫子,累不累的啊。
“我想要如何?”薛止语一脸天真的反问道:“我想要如何,长孙殿下难道不知道吗?”
他好像还真的不是很明白啊。
“长孙殿下,康怡与你,许也称得上是一句‘青梅竹马’吧?那康怡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从来我要的东西、要做的事情,都是一定要办到的。”
见沈青绍面上还是一片疑问之色,薛止语就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把她的那些话放在过心上。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过你,我不想再听到你叫我‘团团’。这话,我从来都是认真的。那么,长孙殿下,不知现在你可是明白了康怡的决心不曾?”
“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件事情?”沈青绍不可思议的看着薛止语,再次确定道:“仅仅是为了一个称呼,你便威胁我?”
“谁又跟你说了这只是一个称呼的问题了。”
薛止语往前迫了一步,声音低得连离着他们最近的葛莲儿都听不清楚。
“沈青绍,你我二人就此再无瓜葛,若日后让我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不管与你有无关系,我都不怕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情。你懂也好,不懂也好,言尽于此。”
说完,薛止语大大后退了一步,重新与沈青绍拉开了距离。
“长孙殿下,不知对此,你意下如何?”
沈青绍震惊得都没有意识到,就这样遣词造句的一番话,由薛止语的嘴里讲出来,到底合理不合理,只是仍不死心的确认道:“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薛止语不答反问:“你可见我有做过什么反悔的事情吗?”
若此时她是面对着太子妃,薛止语当然不敢这样做,因着她太清楚朗薇的手段究竟有多厉害,说不好就会被反咬一口,敲死了她是已经与沈青绍私相授受。
可是,毕竟现在她所面对的人不是朗薇,而仅仅只是沈青绍而已。
对于沈青绍而言,一个坏脾气的童年玩伴,绝对不值得他去搭上自己的名声。甚至于,他怕是都不觉得这般的事情,会有必要去告知给自己的母妃知晓。
所以说,不是太好了吗?
“好,我明白了。”
沈青绍极慢的点了点头,就好像是在对旧友的辞别。
“康怡郡主,以往是本殿得罪了。”
薛止语笑了。
多奇怪,明明是得偿所愿,但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的感到了酸楚。
真的,这个人,这个从她有记忆开始,便出现在了她人生中的人,真的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娶她。
怎么说呢,原来,在上辈子的时候,她便是为了这样的一个人,将他们薛家满门拖进了深渊,是吗?
“多谢长孙殿下成全。”
薛止语同样极是缓慢的敛衽行礼,她再也,再也不要犯这般的错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