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来人呐!”惠郡王爷气急败坏道:“邱昭仪娘娘神志不清,还不快带下去,让御医诊治?”
可惜,皇上现今还坐在上首,惠郡王爷想要在这里越俎代庖的发号施令,显然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皇上当下板起脸训斥道:“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给朕退下。”
都到了这会儿,惠郡王爷要是还能再继续忍下去,那他也就不是那位向来眼高于顶的贵妃之子了。
“父皇?您叫我退下?难道您就任由着这个女人在这里污蔑儿臣?污蔑儿臣的母妃?父皇!母妃她可是您亲口御封的贵妃娘娘,您就这样任由她被一个小小的昭仪如此质问?您这是在置母妃的脸面于何地?在置后宫的规矩于何地?”
皇上显然是被惠郡王爷话语里那所谓“小小的昭仪”几字给刺激到了,当下便抓起手边的酒壶砸了过去。
只是,也不知道是慈父之心作祟,还是真的年纪大了,手上的力道与准头都差了些,总是那酒壶是没能直接砸在惠郡王爷的身上,仅仅只是砸在了身前三五步远的位置,连四溅出去的酒液、碎片,都几乎没能沾到惠郡王爷的衣角。
“混账东西,朕的事情什么轮得到你在这里置喙?”
薛止语是觉得皇上还太过仁慈了。
可惠郡王爷的感受,与薛止语这等完全就是在幸灾乐祸的旁观者相比,自然是不同的。
就算那个酒壶没能真的砸在他的身上,但所带给惠郡王爷的触动,却显然是半点都不少的。
而彼时向来都是夫妻一体的惠郡王妃,这会儿功夫可顾不上体贴自己的夫君。
惠郡王妃只是仍然执拗的盯着邱昭仪,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说,我生不出孩子,是被母妃所害?你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邱昭仪第一次用满是同情的目光看向自家侄女,“不如回去问问你的好爹爹?”
惠郡王妃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看那样子,竟是仅凭这一句话就信了?
薛止语原本没怎么调查过新任齐平候的为人,但看看如今其姐、其女的表现,似乎还算是个人物?
当然,就算是个人物,也不会是个能够让人抱有好感的对象。
更何况,如今无论怎么看,齐平候府也是要站在惠郡王爷一边的,那对于他们而言,也就更没有什么可以拉拢价值了。
“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母妃对你这么好,你竟然三言两语就信了那疯妇的话?”
惠郡王妃睁开眼睛,没有先前的歇斯底里,整个人就好像是在刚刚的一瞬间便脱胎换骨了一般。又或者说,是在刚刚的一瞬间,就已经彻底的死了心。
苍然一笑,惠郡王妃看着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天。
“王爷,妾身不信,亲身只信王爷。”
“妾身想问王爷,妾身这辈子可还能生得出孩子?”
“妾身嫁给王爷多年,从来都没有怀上过孩子,可是在新婚的时候,妾身这身子,就已经被下了药?”
“这药……可是王爷您亲手下的?”
身后原本负责禁锢着惠郡王妃的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了手,惠郡王妃每说一句话,便向惠郡王爷走近了一步。最后,竟是到了呼吸相闻的距离。
太过近的距离,让惠郡王爷面上难掩有了一瞬间的慌乱,忙是推了惠郡王妃一把,呵斥道:“大庭广众之下,王妃你这样成何体统。”
惠郡王妃也没有挣扎,顺着力道便坐在了地上,半低着头,似笑似哭。
“王妃……”
惠郡王爷想要说什么,但看到惠郡王妃这个样子,最后也只是一甩袖子,背过了身去。
“父皇,邱昭仪娘娘屡次开口污蔑儿臣与母妃,还望父皇能够还儿臣与母妃一个清白。”惠郡王爷拱手说道。
沉吟半响,皇上看向邱昭仪:“爱嫔可有证据?”
德贵妃不悦的皱起眉头:“皇上,臣妾方才一直没有说什么,是因为臣妾觉得可笑。这样明显是在胡乱攀咬的话语,皇上竟然觉得还需要证据?难道皇上以为,臣妾会做出这种事情吗?”
邱昭仪看了看德贵妃,同样道:“确实,嫔妾也觉得这种事情是不需要证据的,因为腾霞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再脏污不过的。”
“邱庄!”
德贵妃死瞪着邱昭仪,要是可能的话,薛止语毫不怀疑她会愿意去亲口咬下邱昭仪身上的一块肉去。
“你不要得寸进尺,不要以为看在你也是伺候过皇上的老人面上,皇上给你几分脸面,你就有资格在这里含血喷人了。”
“我是不是在含血喷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能够坐上贵妃的位置,你这些年里,手上可得沾了不少的血吧?看你那副憔悴的样子,怕是日日都不能安寝,也不知道晚上那些冤魂过去找你的时候,你可有见过我的皇儿?”
德贵妃被她气得胸膛起伏不定,要不是有皇上在一边护着,她非把这个贱人打个皮开肉绽不可。
“好了,不要吵了。”
皇上对于这种女人斗嘴的戏码,显然是没有多大兴趣的。
当然,大概也只有他会把眼下这种事情,还只归结为了是女人斗嘴的程度。
“既然你们各执一词,那就都拿出各自的证据来。”
德贵妃简直要疯,她堂堂贵妃,被一个昭仪这样顶撞,到头来,反倒还要让她自己拿证据自证清白?
她要拿什么证据,拿证据证明那两个孩子的死是意外?还是拿证据证明是另有其人害了那两个孩子?
归根结底,她堂堂贵妃,为什么要去找这种荒谬的证据。
“证据,嫔妾自然有,但皇上,皇上莫不是忘了曾经答应过嫔妾什么?”
“皇上说要还嫔妾一个公道,说皇上会亲自调查出真相,若是嫔妾自己查出来的话,无论嫔妾怀疑的是谁,皇上都同意按照嫔妾的意愿处置了那人。”
“皇上,您刚刚还说您自己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敢问这会儿可还认账?”
被人当众这样质问,自然是让皇上很是下不来台。
但邱昭仪不仅是皇上眼中的白月光、心头的朱砂痣,更是这么多年求而不见的执念,多重原因下,就连这种程度的冒犯,皇上都觉得并不是不能够接受的了。
毕竟死去的那两个人是她的亲骨肉,十月怀胎、母子连心,情有可原。更何况,小四、小六当初去的时候还都那样小,小到连名字都还没有起。
依稀间,皇上的眼前竟然好像也看到了那两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他最爱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啊,他又怎么可能不疼爱。
这一想,皇上也就顺带着想起了当初皇儿过世后,他曾对邱昭仪许下的承诺,似乎,邱昭仪所言,也并不为虚。
但要真是仅凭她一言便处置了德贵妃,他作为一国之君,该要如何对百官交代?励国公府会怎么想?小三子又会怎么想?
为什么庄儿她就从来都不肯体谅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