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姑……”
薛舒朗可真是……真是都要不知道能够再说什么才好了。
“你到底是从哪里觉得,我有长得不好看了?是这眉,还是这眼?明明我这一路上,不管是京里京外,走到了哪里,多得是有小姑娘在偷偷瞧着我脸红呢。”
薛止语干脆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送给自家的亲侄子。
“她们瞎,你难道也瞎啊?你自己长了副什么样子,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薛舒朗原本觉得自己还是挺知道的,可被薛止语一说之后,他反倒不知道了。
“还有,好男儿志在四方,脑子里想得都应该是保家卫国的大道理,你却没事儿总盯着那些个姑娘家的,不知道‘非礼勿视’吗?你还是看得什么看啊。”
“谁盯着姑娘看了啊……”
薛舒朗觉得自己那简直就冤得都不能够再冤枉了。
“小姑姑,我素来可都是连躲她们都躲不及的。又哪里还会去特意看她们了?这不是因为小姑姑你自己先说的我长得丑,然后我才会说起来的这事儿嘛。”
话这样说,但薛舒朗自己都不明白,这个话题到底是怎么就拐到了这里来的。这种问题……真的有争论的必要吗?
“你能够一听我说起这话,便想到以此举证,可见平日里也还是上了心的。”
收起了面上的嬉闹,薛止语认真的看着眼前尚未定性的子侄。
“年少慕艾,贪虚好面,这些都无可厚非,但一步错,便会步步错,须知,到底什么事情对你才是最为重要的。莫要因为那些旁人对薛家二少爷的吹捧,而就真当是他们对于你这个人本身的认可了。姑姑说得这些话,你可是明白?”
冷不丁见到这么严肃的小姑姑,薛舒朗一时间还真是被唬住了:“舒朗受教。”
不过薛舒朗虽然老实了,薛止语自己却是没能够再继续撑住场面。
余光瞧见了沈子谟憋笑的模样,便不无恶意的打趣道:“当然了,朗哥儿,你也别怪小姑姑说你,若你能够有你十六表叔这般的好样貌,那自也不用愁的。”
一句话,成功得让屋里的两个人都是黑了脸。
薛舒朗黑脸,那完全是因为,他刚刚竟然有一恍惚间,觉得自家小姑姑好生威严……简直眼瞎。
至于说沈子谟嘛……
这个问题简直就是不言而喻的。
对着那张正沾沾自喜的小脸暗自磨了磨牙,沈子谟吐出一口郁气,起身走到了薛止语的另外一侧桌旁坐下。
“方才听团团你在教育朗哥儿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那换到你自己的身上,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什么一样?”
薛止语才不怕沈子谟会把她怎么样呢,越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她的胆子也就是有被养得越发大了,哪怕明知前面是个圈套,她走进去都不会感到担惊受怕。
他哪里舍得她受委屈呢。
迎着薛止语无所畏惧的目光,沈子谟挑眉道:“比如说,莫要因旁人对康怡郡主的吹捧,而就真当是对你个人的赞美了?”
“唉?”
薛止语极为夸张的看着沈子谟,不仅没有受到打击的样子,反而还明显流露出了一种“你难道是瞎吗”的质疑感。
“表哥。”
伸出食指,上上下下得在自己身上指过,薛止语惊奇得连音调都扬了起来。
“我这么的好、这么的美、就连性格都是这么的讨人喜欢。你竟然觉得,有人会不是真心的在喜欢我本人吗?那些个赞美,难道不是真心实意的吗?我甚至觉得,我的优秀,即便是把那些溢美之词都堆在一起,都还难以形容出我之万一。”
“噗……咳咳。”
沈子谟好险没有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忙是侧过了头去,压着嗓子咳嗽了起来。
那什么吧……虽然薛舒朗也觉得自家小姑姑这话说得,实在是有那么点的不要脸,但是吧……
咳,总归是自己的亲姑姑,薛舒朗觉得,他还是有必要给自家长辈撑撑腰的。
那个……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估计就是因为小姑姑离家太久,一时那个……水土不服了,这……这对病人的,总是不该再要那么苛刻,还是顺着来好。
“小姑姑……”
只可惜,薛舒朗才刚一出声,薛止语的目光就紧紧的落在了他脸上,逼问道:“朗哥儿想要说什么?是想要赞同姑姑刚刚那话说得太对了吗?”
“啊?啊……是……”
就冲自家小姑姑的这一份自信,大概根本就是不用他再来撑腰的了。
尚且还没能回神,薛舒朗就已经是被沈子谟又给忽悠了下去,连跟着个小太监往外走的时候,薛舒朗脸上的表情都还是有点呆的呢。
他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奇怪了,早先他还在京城里面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当初他不是还能跟自家小姑姑斗上两句嘴,怎么这回就变成被无情碾压了?
这到底出来游学的人,是他,还是他家的小姑姑啊?怎么感觉小姑姑近来的嘴皮子,可是比他要厉害得多了呢。
尚且没有长大的薛家小狐狸,此时正陷入了浓浓的自我怀疑中。
倒是另一头的气氛,可比他所以为的,要温情脉脉得多。
眼见着薛舒朗离开了院子,沈子谟对薛止语伸出了手。
薛止语也不矫情,就着这股力道,便窝进了他的怀里,只是口中不免说道:“佛门清静之地,亏得表哥自来还与佛门有缘。”
圈着怀里的小人儿,沈子谟深深的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他实在是已经有太久没有见过她了。
没有得到过回应的时候还好,便是眼睁睁看着她与旁人亲近,他也能够成全。
但人总是贪心不足的,得一想十,得寸进尺,恨不得再不给旁人窥得一丝一毫的机会。
“我又没有做什么。”
沈子谟这样说着,却并没有放薛止语离去,只是略微松了力道,让她能够坐得更舒服一些。
一回生,二回熟,薛止语连不好意思的情绪都是淡了。
“你刚刚可是都把朗哥儿给吓到了,怎么,就这么激动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表哥。”
倚在对方的肩头,薛止语并没有特意去看他的表情,目光反而是落在了屋子的门槛上。
“许是近乡情怯,这么久没有回家,乍然见到朗哥儿出现,还真是怕自己失态。若是再不拿他打趣几句,就该要哭了,那多丢脸啊,怎么说我也是长辈不是?”
刮了下薛止语的鼻头,沈子谟笑道:“你这丫头,谁长辈呢。”
“我当然是长辈啊。”
拉过那只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薛止语仰头对着他笑。
“谢谢表哥。这份惊喜,真的很好。”
“咳。”
清了清嗓子,沈子谟反而推辞了起来。
“其实,倒也不全是我的功劳……”
“我知道。”手指插进了沈子谟的指间,与他十指交握,薛止语重复道:“我知道,谢谢表哥,我很高兴。”
“……其实出来了这么久,你也确实是该回去了。”
沈子谟声音温柔,在薛止语向他看来之后,还用另外一只手替她将碎发抿到了耳后。
“十三岁的姑娘家,也是该回去,等着我娶你过门了。”
脸上臊得不敢再继续看沈子谟的目光,薛止语低若蚊蝇的应了声,又道:“再等等,我想和你一起回去。若是半年……还不可以的话,我再说离开的。”
“好。”
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眼瞧着时辰不早了,黄公公才在门外请示:是否摆膳。
沈子谟扬声应了,薛止语也是随之坐去了另外的位置。
趁着没有人注意她的时候,薛止语自己在心底里也是对她自己唾弃不已:她怎么就好像是越发对沈子谟没有抵抗力了呢?难道真的是因为离家太久,身边除了沈子谟以外,就再没有一个熟识的,所以便一天比一天的还要依赖于他了吗?
这样想着,薛止语连看向沈子谟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若是当真如此的话,那她家的这一位表哥,可就真当是好心计了啊。
“怎么了?”
“没有。”
瞧着沈子谟完全不明所以的样子,甚至还去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东西,薛止语可就更是笑弯了一双眼睛。
管他是不是处心积虑,反正这是自己打从一开始就已经想要嫁了的人了。便是真当一场算计,那不也是说明,他对自己存了心思嘛。
黄公公的动作很快,主要是他现今还正处于着将功补过的时候,他也是不明白,他这近来,怎么就是那么容易触到主子的霉点,三不五时的就会被赶了出去。
这不,他这事故频繁得,现今就是连康怡郡主,都不愿意再去给他求情了。
唉……这可真是苦命的他啊。
“黄松。”
黄公公正顾影自怜着呢,就又是听到了沈子谟的声音,忙是快步走了过去。
那边沈子谟把黄公公叫进来又是说了什么,薛止语没有留心,她此刻正看着自己眼前空了的汤匙,愣愣出神。
“郡主?”
流沄不知道薛止语怎么了,趁着沈子谟他们还在说话,没有注意这边的时候,忙是低声唤了两句。
看薛止语还不回应,流沄借着布菜的动作,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
可不想,流沄这一推,薛止语不说清不清醒的,手里的汤匙却是一下子没拿住,竟直接摔在了碗中,飞溅出来的汁水都弄到了她的脸上。
“奴婢该死。”
流沄忙是忙帕子擦在薛止语脸上。
沈子谟也快步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屋里屋外的下人们全是呼啦啦跪了一地。
沈子谟拽过流沄手里的帕子,亲自擦在薛止语脸上。
然而他这一动作,薛止语就跟突然惊醒一般,死死反抓在了他的手上,眼中犹带惊疑。
“我知道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