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斌,我还是先去看看你四爷爷,看一眼我也放心。”我姑妈从马扎子上站起来,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
我问她做了什么好吃的给俺四爷,她说是鲫鱼汤,让我四爷恢复恢复。
记得去年四爷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姑妈也是给煲过鲫鱼汤。四爷对我姑妈煲的鲫鱼汤也是非常赞赏的,一下子能喝一小盆。四爷牙齿早就掉光了,可是利起鱼刺来也是毫不含糊。
姑妈刚站起来姑父也跟着站起来了,见状我也紧随其后。
姑妈刚到屋里就叫着老四啊老四啊,姑父亦是如此。
四爷见了姑妈跟姑父自然亲的不得了,虽然四爷跟我们生活在一个天井了,但是关系上,四爷还是跟姑妈姑父更缓和些。
他们年龄差不了几岁,加上姑妈是他们这一辈中唯一一个女人,弟弟自然跟姐姐好。姑妈更是牵挂着光棍的四爷。
姑父跟四爷一样,养过羊,他哥俩之间更是很多聊不完的话题。每当过年的时候,我四爷总是会去姑妈家跟他俩吃上好一顿饭,跟姑父泡上一壶茶水,大谈特谈。
“来了。”四爷瞪着一双眼睛打量着姑妈还有姑父,脸上瞬间泛起了笑容。
“老四,我给你带了鲫鱼汤,起来喝点。”姑妈对他说到。
我立马上前扶起我四爷,让他稍微倚靠起来。
“哎,我现在不是很饿。”四爷用细微的声音讲着。他在姑妈姑父面前一直跟个小绵羊似的,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不饿也得吃点东西,人不能不吃不喝。”姑父着了急,恨不得四爷能一口气喝掉所有的鱼汤。
姑妈打开那个小布袋子,里面是罐头,盛着鲫鱼汤。
他找出一个小盆,打开罐头盖子便将新鲜的鱼汤倾倒在小盆里。
我跟姑妈说道让我来喂四爷,姑妈便没说什么,然后就将鱼汤递给我,我坐在四爷的床边用勺子轻轻喂着他,姑父跟姑妈就在一边看着,还谈论着四爷的脸色看起来变得很好了,再也不是没有血色的枯黄那种样子。
喂了四爷一会,四爷就不想再喝了,说是喝多了怕总是想上厕所。他现在下半身不灵活,自然也是最怕这个。
但在一旁的姑父却不依不饶,严厉呵斥着俺四爷。
“你就尽情吃、尽情喝,啥都不用你操心,我们都在这替你服务,又不是不伺候你,你吃好了喝好了,不久能早点下床,那时候我们就不用这么操心了。”我姑父的话就是管用,说的我四爷没有话回他。
他又乖乖喝了两口后,我们就没有再继续逼迫他。
姑妈来看到四爷状态还算可以,心里也是算放下了一个大石头。虽然四爷现在还不能下床,但是我们看着此时的他,都能坚信他能很快地好起来。
四爷喝完后,说是再休息下,我扶下他后,姑父姑妈还有我继续回到院子里坐着乘凉。
“姑,俺四爷这出了院就是气色很好了,也别太担心。”我跟我姑说道。
可我姑妈像是还有心事似的。
“能吃能喝,气色也好,这自然是好事,但就是下半身不能动弹,拉撒都有问题,这真是犯了愁。光这一点,我们全家就得愁白了头。”姑父先接过我的话茬说着。
姑妈听到姑父这么说立马趴过来,小声跟我说:“你哥哥的爷爷长病的时候也是下半身瘫了,最后就那样走了,我怕你四爷也会是那样,别看着现在很好,说不定怎么样。”
姑妈的话给了我们一个警示,我们一直以为四爷下半身使不上力气完全是因为在医院趟太久的原因导致的,但是姑妈的话瞬间让我们感到一阵压力,或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我老父亲也在旁边,但是他似乎没有听到姑妈小声跟我说的话,父亲仍然期盼着俺四爷能尽早康复。
“小斌,你现在对象聊的怎么样了?”姑妈突然又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冷不防的又开始我们当代年轻人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
我支支吾吾地说道:“啊...这个,目前就那个样吧,聊得还算可以,就是大家都忙,很少在一起。”
说完我就赶紧埋下头抓耳挠腮起来,我哪里有什么女朋友,但是应付老人只能硬着头皮这么说了。
可我姑妈又穷追不舍,问起了那所谓的“对象”家里的情况,我只能再继续编造下去。
我心里明白骗人是不对的,但是在老人面前适当的撒个小谎也不是不可。
“只要人家不嫌咱,咱也别拖着了,也别那么多事事,哪怕上人家家里去,咱也得去。”姑妈又是一出苦口婆心,这样的话我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姑妈说、婶子也这么说。
可我心里根本不会考虑去入赘到别人家给别人养老。
我的老父亲这么大年纪,耳朵眼神都不怎么好使,照顾父亲我都觉得做得很不到位,亏欠了他,又怎么会去给别人养老送终。
这辈子最恨的两个字就是:入赘。
这堪比是抹杀了我的人格,剥夺了我最后的尊严。
但是如果不这样,又有哪些女孩家家的会跟咱们这样的家庭。尽管如此,我还是坚守我心底那根不可能触碰的红线。
“小斌,小斌...”突然听到四爷在屋里喊我的名字,我连忙起身跑到他的屋里。这时候我的电话也同时响了起来,我没有看是谁,便在口袋里直接按死了电话。
来到四爷的屋里,看到四爷正在努力地尝试着爬起来,但是他始终是无能为力。
“咋了,四爷,你要干什么?”我问道。
“刚才喝了汤,我现在想尿尿,你把我扶下去。”四爷说道。
我又是一阵倒腾,费了一番力气将他从床上搬下来,还得支撑着他,他坐在那个盆子上小解了起来。
话说我婶子说在四爷刚出院的那天说拿一个坐便凳子来,到现在也没见踪影。我也没主动去她家里寻,怕离开家半步四爷再出点别的什么事就不好了。
四爷说是小解,可是在便盆上蹲着,就是不出东西。我再问他到底有没有,他说感觉是有,并且还就是蹲在盆上不想起来。
“那行,那你先蹲会,看看待会有没有大解,我先出去下,两三分钟后再进来。”我对他说道。
“行,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在这蹲蹲,好不容易下趟地。”他笑着对我说,我看他这个样子心想问题应该不会太大,就转身离开了他的小屋子。
回到天井里,坐回马扎子上,姑妈问我四爷叫我干啥,我跟她说是四爷想解手,姑妈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嘴里还念叨四爷这家伙真是吃了接着拉撒的,不让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