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墙碧瓦,这是褚朝八代积累来的辉煌,晚来风急,宫灯烛火摇曳。
还有多远?
柴雪伸长脖子,重门幢幢,好似望不尽宫道。
走的略乏味,迈过三道门,忽而冒出来一位乘着肩舆的嫔妃,玛丽苏打眼一瞧,忙连退数步,差点踩一脚柴雪。
“这是?”
那人居高临下,好似随便一个眼神便睥睨天下,天青色霞披抚平褶皱,袖口繁复花。
“戴昭仪,妾领命引鲁小姐拜见太后。”
苏玛丽是女官,身份是六局中行首的尚宫局司言,连中宫皇后都得听她的劝诫,更别提一个位阶堪堪三品的宠妃。
“梅溪问戴娘子安。”
行礼如仪,柴雪想着自己现在寄居人下,若自己因没给这人请安而得了个目无尊长的罪名,那就得不偿失了。该跪就跪,膝盖比起脑袋,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你不想,就不跪。”
戴昭仪没搭理她,嗤笑一声就离去。柴雪心里咯噔一下,这人不按套路出牌啊,怎么这么开明?不像是寻常妖妃,干那些个仗势欺人的勾当。
苏玛丽见她走远了,牙缝吐出一句话,虽然粗俗,却倒是有趣的紧。
“真是被子里放屁——能文能武。”
看来这性格古怪的戴娘子挺不招人待见,回想她那阴测测的笑,虽然美艳却还是有些瘆人。
“走吧。”
贾元春声音弱弱,像是只小猫轻柔地喵了一声,一爪子拍在柴雪心上。
一行人因着各种事由,总是来晚了一步,好在太后并未怪罪,独留了贾元春在旁边奉茶。
“孙女梅溪见过外祖母。”
她从善如流,坐在太后下首,贾元春本端着沏好的茶,听这句话,不知心中有何感,竟手一抖,将茶洒出来了些。柴雪知她心思伤感,也不好怪罪。
“元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出去吧。”
太后作为上一届宫斗冠军,对待下人可算是张弛有度,元春慌张用手帕擦干桌前的水渍,躬身退出去。
半晌,太后捏了个蜜饯给她,自己喝了口茶。
“梅溪这名字蛮好,你娘将你送来,想来,是要给你个美称。”
柴雪内心波涛汹涌,忍不住吐槽:我知道你们没有做交易,册封郡主的事完全是由于我这个人令人见之忘俗。
她垂着头用茶,像极了羸弱的白鹤在横塘旁踱步。
“是,母亲说祖母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便来了。”
太后是年近花甲的老妇人,她长相并不妖冶,予人的体感而是如莲花般肃穆的幽静。
“哀家年轻时也有鲜妍的日子,今见了你这个韶光正好的模样,便思及花无百日红的道理来。”
柴雪一惊,这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也有惜叹光阴荏苒的时候,看来自己这是要敬陪末座许久了。
“西水东逝,这是亘古不灭的道理。”
柴雪轻飘飘地敷衍她,倒让上座的太后捻着的蜜饯落在茶里。
“你个十三四的小姑娘,竟这样老气横秋。”
柴雪知自己是待价而沽的货品,若要应对这半点不由人的命运,还需自个儿应对,哭哭啼啼也并非良策。
“老祖宗,我叫鲁梅溪,是您的外孙女,是褚朝天子亲封的郡主,也将是远嫁的和亲公主。”
柴雪的言辞说不上激昂慷慨,但也是奔着深入人心去的。
太后轻乎叹息是一声褒奖,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拱手相让。
“哀家原想着,你个豆蔻之年的小人,在深宫中恐怕活不到出嫁那日,现在看来,虎父无犬子,你是濮阳长公主的女儿,亦是哀家的外孙女,错不了。”
“来人——领郡主去逸秋斋收拾停当,安置下来。”
苏氏躬身应诺,柴雪手里的蜜饯还未吃,如今已弄得糖霜渍在手心,黏糊糊地不爽利。
“多谢外祖母体恤。”
匆匆话别,一行人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