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姜回到家里,淋浴随意冲洗了一下,就倒在了床上。
两条酸软的下肢从脚尖到大腿,无论怎么翻转身体,都似乎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侧卧蜷曲着,头上一股又一股电流嚯嚯地往顶上冒,整个被抽空的躯体,微弱得仅剩一丝进出游离的气息,挣扎着、贪婪地重新吸允日月天地精华。
一阵天旋地转,陶姜感觉身体好像飘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时空里,那里安静得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四周空无一人,没有花草树木,没有前后左右,眼前有团黑漆漆的无底洞发出难以抵抗的巨大引力,脚步不得不一步一步朝黑洞挪去,就在踏入边缘的一刹那,整个身体极速地坠落下去,陶姜拼命地想要呼救,周身迸出的急迫和害怕,使她一下子从梦里醒来,已过早晨8点。
她翻来手机,看到已经有叶柏章两个未接电话,期间还发了一条消息,“我睡着了。你怎么样?”
陶姜昨晚回来,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她需要安静地沉睡一觉。
周一整个上午,陶姜破例独自一个人在家里,浑浑噩噩地睡了醒,醒了又睡。下午过了三点后,才拿起手机给叶柏章回了一条消息“叶柏章,对不起,我仍然不能做到无视我们之间的差距。祝你幸福,照顾好自己。”
既然已经决定转身,何必再藕断丝连。
从昨天的裙子口袋里,摸出了一块藏蓝色的手帕,柔软的面料上,在角落里绣着一个精致有型的变体字母“Y”。
她握着手帕有点失神了。
清晨一觉醒来的叶柏章,发现陶姜不在身边,连忙拨打她的电话。再看时间才6点多,今天不是她的跑步日.........
今天周一,上午工厂那里还有重要会议,趁没到上班时间之前,叶柏章决定尽快起床,离开市区办公室。
他没料到,刚一出门就和一早来准备资料的销售经理梁美琪撞上。
叶柏章稍有意外,又有点做贼心虚的自动躲闪目光,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销售办公室的休息室过夜,而且还发生了故事。
互相打过招呼,叶柏章假装目不斜视地朝电梯方向走去。
临转弯的时候,想到点什么,忽地转身,发现梁美琪一直在背后用一种诧异的眼神在打量自己。
“梁经理,请和王阿姨交待一下,我的办公室,下午4点以后再进去打扫,包括休息室。”叶柏章把4点后和最后五个字特地加重强调。
他临出门前已经把休息室窗户完全打开,等到下午4点后,房间内两人的气息应该可以完全散去了。
带女人在休息室里缠绵,这要在公司里八卦起来,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匪夷所思的猜测来。
叶柏章的躲闪,怎能逃得过在销售场上厮杀过千军万马的梁美琪的眼睛。
自己还很纳闷,叶志重前两天向她打听,最近是否在公司有听到关于叶公子谈恋爱的八卦。何止是没听说,连叶公子自前年熟悉公司业务以来,从没见他和哪个女人亲近过。
这个叶公子,三年前神龙不见首不见尾,永远活在公司八卦的花花公子之列。有段时间却是叶家最紧张的时段,梁美琪仗着是叶志重的嫡系先遣部队,听到些许关于叶公子生病的消息。事情应该一度很严重,连法务部门的负责人都被叶董叫去秘密谈话。再后来化险为夷,半年多后,从没在公司出现过的叶公子开始深入叶氏泵业,逐步手握大权。
与八卦中的花花公子完全不同,叶公子完全是一位勤奋好学、洁身自好的企业经营者。
但是今天早上,以她老阿姨的经验判断,昨晚一定有情况。他从眼前经过的时候,浑身散发出的气息里,分明透露出一个男人欲求释放后的满足感。
梁美琪当然会让阿姨提前打开他的办公室门,尽管已经做了“毁灭证据”,梁美琪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小叶总谈恋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悄无声息地在叶氏传开了。
叶柏章看到陶姜的消息时,正在和父亲叶志重沟通关于公司物料管理的问题。
他瞬间脸黑了下来,沉默不语。叶志重觉察出他的异样,以为又是公司哪个部门出了糟心的事。
“爸爸,如果我和您讲,我喜欢的女人结过婚,还带一孩子,您和妈妈是否会赞同我和她在一起?”叶柏章看了微信,又望着叶志重严肃地说。
叶志重听了,沉默了大约半分钟,道,“阿章,我和你妈妈在有你之前,还有一个儿子,也就是你的哥哥,在他8岁那年不幸溺水身亡了。这也是为什么小的时候,我们一直不肯你去学游泳的原因。溺水的,往往都是会水的。”
叶柏章一下子呆住了,以前曾有听亲戚模糊不清地提起过,但是这是父母的伤痛,全家人谁也没有主动多说关于那个哥哥的事情。今天爸爸能亲口对自己讲出来,一定压抑着巨大的悲痛。
“感谢上天眷顾我们,后来就有了你。从小,我们就在你的身上倾注了双份的爱,把你哥哥的那份,也尽量补偿给你。或许正是这份娇惯,害你初入社会的那几年,浪费了不少时间。你无意公司事务,我们从不强迫你,只希望你能够开心快乐。我和你妈妈积累的一切已足够你生活一辈子。可是谁能想到,年纪轻轻的你,却被查出脑瘤。你上手术台的时候,我向老天祈祷,我愿用所有一切换你一世平安。得知手术成功后,阿章,爸爸真的很开心啊。”
叶志重看着儿子的眼圈已经微微泛红,叶柏章也从来没有想过,曾经不求上进的自己却始终是父母心里的宝贝。
“后来你恢复后,又出去了大半年,回来整个人的性情也变得沉默了。你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模样,反而更让我们担心。我和你妈妈其实早就盼着你能遇到一个知心人,结婚、生子,只要是你自己选的,我们都支持。”
叶志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和你妈妈从来没有想过,用你的婚姻换取我们生意上任何好处,不需要为了联姻而结盟。你的幸福最重要。所以我的答案就是你的答案。”
“其实我和你妈妈结婚之前,你妈妈也曾有段短暂婚姻,而且还是我们确定关系后,那边的手续才办掉的。你问的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之间是否相爱。阿章,有空把人带家里来,给爸爸妈妈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