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深了,楼厦与街道或许灯火辉煌,犄角旮旯的阴影之中却包藏了隐患,‘因果的窥见’正体不明且无处不在,哪怕相对安全的‘静默楼’都显得危机四伏,使人不安。
根本没胆量去看那双狰狞、永不瞑目的眼,它们浸在鲜红的黏稠里。
进步至今,茹毛饮血一直被作为笑谈,她的喜怒哀乐明明在不久前还活灵活现...百无禁忌似的,方渐煌从夏梦怡‘那一滩’的衣物中摸出一把血迹斑斑的钥匙,扔到了地上,先行离开了。‘尔虞我诈、互相残杀...或许是不想与我待在同一间屋子里吧。’罗哲这么想道。
纷扰的因素,除了媛媛温柔的一切,如今又更添了一朵无情绽放的殷红蔷薇。
2805的门根本打不开,江晚不在这处‘狭缝世界’。是个正常人,都决不会在那条阴森的走廊里过夜,纵使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与忌讳,罗哲也只能打开了2807的防盗门。
咔哒!反锁。他暗自发誓,不论如何,再不能轻信任何人的话。
暗沉的灯光令人昏昏欲睡,夏梦怡的屋子没有方渐煌那股子混合黏稠的汗味儿,看着她不久前还坐过...‘鲜艳’的画面有了浮现的苗头,罗哲拼命的摇晃着脑袋,将其驱散得一干二净,他不想让呕吐的气味毁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住所。从裤兜里摸出那面不过巴掌大小的镜子,它这会儿很安静,仿佛一面光滑竟又不反光的金属截面。
看着它,脑袋里不禁浮现出一句话:‘接下来怎么办?’
雨中,他老问方何这个问题,如今方何成了‘路’,站到了对立面,隐隐有不死不休的意味在里头;根据‘路’泄露的信息,夏梦怡一行人通过‘公路’误入了‘狭缝世界’,公路?与GT5公路有关联吗?罗哲又是怎么进来的?‘圣人启示’又是什么?
无数个谜团无法得到解答。
夏梦怡说过:‘那个神经病说,杀了其他所有人,活着的那个人就能回去了。’
‘他说自己得到了‘圣人启示’。包括杀人的理论,都是由此来的...’
‘圣人启示’似乎是某种让一行人自相残杀的规定,最后存活的人能够回去?那么...罗哲猛的回想起躲在厕所时,镜面闪烁的那一行字:五龙逐命,待定之首。
灵光乍现,罗哲顿时理解了其中的深意——他们进入了一场互相残杀的‘游戏’。进行到现在,算上之前存活的夏梦怡、罗哲、方渐煌与路,共计四人,五龙又作何解释?难不成说还有一人隐藏在暗处,坐山观虎吗?如果说路是胜券在握的胜者,那罗哲顶多是个误入杀局的蠢货,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遵循‘圣人启示’会有怎样的后果?它还讲了什么规则?
幽闭的屋子昏昏沉沉,暗沉的光线仿佛织成了吸入人意念的漩涡,想着想着,罗哲靠着墙角,眼皮愈发沉重。
恍惚中,昏黄的台灯有了重影,它不停朝上、再朝下,细碎的光芒膨胀了,变成了一盏盏雪白通亮的白炽灯,屋子被垂直拉伸,变成了高度离奇的柱状空间;地板也变得层次不齐,像是某种螺旋结构的...楼梯。这儿变成了楼梯间的模样,罗哲倚在一处平台上,那儿有着一道通往外界的门,可他不想出去,这儿让他感觉到安全。
一阶阶台阶,或宽或窄的缓慢变化,让楼梯呈断裂的状态,隔着残缺的台阶平面,能看见上下方深邃的空间。断裂的阶梯往上下方螺旋并延伸,永无止境,临渊而立,幽邃的深处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漩涡,将漆黑都撕裂开...
‘这不是医院里无尽的台阶吗?’
台灯还亮着,屋内却一片昏暗,罗哲睁开眼,醒了过来。他站起来捣腾了一下肢体,身体力量饱满,感觉精神充沛,显然很久都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明明该令人望而生畏、产生惧怕的无尽台阶,罗哲居然有一种莫名熟悉的安全感,仿佛那儿才是他的家。他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仿徨,霎霞,污染,经历了这么多怪诞诡谲的事,他还能不能算作是‘人类’?
接下来该怎么办?
大脑每时每刻都乱糟糟的,罗哲走到阳台拉开了帘子,夜幕中有一抹淡淡的紫意,空气冰凉而通透,使人清醒了几分,即使没有计时工具他也知道,这大概是黎明前的黑暗。身上套着的病号服依旧没衣物更换,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罗哲在屋子里翻找起来:半瓶矿泉水,一些尺寸偏小的衣物,即使夏梦怡再像个假小子,毕竟没有正常男性的个头;好不容易选了一件灰色偏大号的长袖衬衫(相对于其他衣物,这件衬衣够中性了...),无奈所有裤子都勒得太紧,先将就穿着病号服的短裤吧。
一口气抽干了矿泉水,让胃好受了些,罗哲站在阳台上,凝望着渐渐通亮了半边天的鱼肚白。下方,不论路灯或楼厦,城市的灯火仿佛被一口无形的寒气吹过,逐个熄灭了。
就清晨的微寒来说,这种冷意有点过了,像是霜寒剔到了骨子上。
思维静了下来,别管什么‘圣人启示’,当务之急,罗哲必须要找到一些保暖衣物及果腹的食物了。
想到便做,‘狭缝世界’危机四伏,不用顾忌美丑与羞耻之分。穿上一条稍紧的棉裤,套上病号短裤,再围上一条偏厚的衣物当做胯摆。罗哲小心翼翼的拉开防盗门,始终以极低的分贝动作着。迈过幽邃且寂然的走廊,跨过地上被方渐煌‘爆破’的几扇铁门——它们所属的屋子内里一片漆黑,仿佛连晨曦的光都透不进去,令人望而生畏,罗哲只瞄了一眼便战战兢兢的路过了。
万幸,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一次经过走廊的时候,门半敞开着,里面藏着恶意的‘因果的窥见’,是因为我引起太大的动静缘故吗?可为什么方渐煌‘引爆’了铁门,这些‘衍生物’却没有伤害他?是因为路吗?’罗哲冥思苦想,不得其解。
很快,经过2810、2812、2814,方渐煌的屋子很安静。又经过几道门与电梯,罗哲站在了‘狭缝世界’清晨的街道上,似乎和现实没什么不同,但万籁俱静,虫鸣鸟唱都不复存在,让人感到骨寒毛竖起来。
寒冷的空气之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阴霾,鳞次栉比的大楼耸入云端,被那雾霾环绕着,像是一座座望不见峰顶的险要,连街道也看不大清了。才露了半边天的鱼肚白又沉暗下来,隐隐有变浓的迹象,‘狭缝世界’起雾了。
‘静默公寓’的大门口,连同夏梦怡的‘那一滩’,墙上那一抹殷红的蔷薇不见了,仿佛被什么舔舐得一干二净。望了望着前路,城市宛若被云雾缭绕的诡秘仙境,影影绰绰。真冷啊!罗哲打了个哆嗦,他感觉自己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