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了地下车库。
我看见Lin走在我的前面,她似乎一直在跟我说着什么,但是我什么都没听见,只有Lin身上的飘渺的香气萦绕着我。我感觉我有些恍惚,又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
我们走到电梯,似乎不能使用。我指了指电梯旁边的牌子,上面写着“电梯维修”。我反复对Lin说着这件事,可她似乎一点听不见我在说什么。她还一直在按着电梯按键,快要把按键弄坏了。我没办法,拉着她,走向了旁边的备用楼梯。
很黑,我们的脚步没有唤醒声控灯。电梯房的楼梯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鲜有人踏足,不论楼道里装修的多么富丽堂皇,楼梯永远是白墙一块,是被遗弃的一角。
我们没有碰到任何人。
然后我又看到一个女人走在我的前面,一头长波浪头发如丝绸一样顺滑光亮,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像美丽的面具一般掩盖了情绪,一套合体的女士西装勾勒出完美的轮廓,还有红红的嘴唇。她转过头来,朝我笑了笑。
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
然后,我跟着她走进了房间。
我猛然惊醒,心还猛烈跳动。我感觉汗珠从我的额头上流下来。
我坐起来,努力平复我的心跳。
周围很黑。
傍晚,陈立强的录音笔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在思索中,我睡着了。每当我闭上眼,梦魇就缠上了我,让我夜夜不得安宁。和Lin在一起的场景已经两次出现在我的梦中,似乎我的梦在努力为我串联起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
我跟着Lin坐上了她的车,又跟着Lin走进了她的房间。
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在Lin的死亡中,我一定扮演着什么重要的角色。
我看了看时间。手机是我让陈立强到二手市场上买来的,还特地要了一个登记在别人名下的电话卡。我告诉自己,在我没有搞清楚一切前,我绝不可以被抓到。
23点20分。
这个时间好像有什么魔力。
鬼使神差地,我爬了起来,走到楼层的边缘。
我看到了什么。
Lin的房间竟然亮着灯。
我吓了一跳,赶紧回去拿来了望远镜。
望远镜里,我看到两个男人在讨论着什么。应该是警察,在23点20分,这个案件中最矛盾的时间点,他们回到了现场,只为寻求到案件的真相。
他们似乎在激烈地辩论着什么。其中一个人手舞足蹈,时而站起,时而坐下,一遍遍地模拟着当天可能发生的情景。另一个人拿出一只烟,打火机打了几次没出火,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走出了房间。
天呐,是那两个警察。虽然他们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穿着便服,但是我还是认出了他们。
我想起了什么。赶紧翻出今天的录音。果然,录音里面的声音,就是那一年长一年少两个警察的。
真是阴魂不散。
我回到楼边,继续用望远镜监视着一切。
我看到了墙上的一幅画。
Frank Duveneck的《The Whistling Boy》。画中的小男孩稚嫩的脸庞,随意地轻轻吹起口哨,展现出一种与他年龄绝不相符的成熟感。
我知道我一定见过,当我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我的心脏便猛然落下。
我看着两个警察里里外外地走着,似乎在找寻着什么。然后他们看到了那幅画,盯着看了一会。又走向了阳台,看着楼下小路上的车子。突然,那个年长的警官抬起头,他的目光直直地看过来,在望远镜中与我交汇。我惊慌,赶紧侧身躲到柱子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转回身子。灯已经熄了,没有人来烂尾楼找我。
还好,他没看到我。
口哨的声音从远而近。
没有旋律,是凌乱的节奏。
一个小男孩,穿着黑色的羊毛大衣,带着一顶黑色的羊毛帽子,踩着黑色的鞋子,迈着轻佻的步伐向我走来。他走到我面前,定了下来,看着我,像一个轻浮的年轻大人一样,对我吹起了口哨。
他的噪音让我心烦意乱。我让他停止,可他反而吹得更疯狂。
我看到我手边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花瓶,欧式风格,金属的重量。我好像有点控制不了自己了。
我再次朝他怒吼,让他给我闭嘴,可他像是听不懂一般。他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挑衅地看着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哨音。
我怒了,拿起了花瓶,挥了过去。
咣,很响的一声。
我一惊,松开了手。
嗡,很闷的一声,花瓶落在了地上。
血从小男孩的额头留下。
哨声停了。
我们面对面,对峙着。
然后他笑了:“这不是我的血,我是不会受伤的。”
他擦了擦额头,血没了,还是光滑完整的额头:“你之前就是这么做的,我都看在眼里呢。”
然后他又吹起了口哨,快乐地跑走了。
警察局里。
年长的警察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现在最大的矛盾点,就是法医判定点死亡时间和邻居给的证词之间的矛盾。
他点了根烟,一遍一遍地回忆细节。目前从邻居和物业那,能挖掘的信息已经都挖完了。现场也没有提取到指纹和鞋印。
“真狡猾,凶手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他想。凶手激起了他强烈的好胜心,如果不抓到这个凶手,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周雷恩。”他想。没想到这么多人找都没找到他的下落,“这小子真能躲。”
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我们定位到周雷恩的位置了。”年轻的警官跑过来,手里还拿着装着Lin手机的证物袋。
“20号,有一通周雷恩呼入的电话。我们已经和通信商联络,确认了位置。10分钟后出发。”
“什么?20号?怎么现在才发现?”年长的警官看了看手机,25号,“五天时间都过去了,足够他逃走了。”
“18号左右,证物验证完毕后就放在保存室里保存着,物证科那边事情太多,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关注到。而且呼入的时间很早,物证科那边那时候还没有人在,所以也没听到。今天早上在整理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来电,立刻报告了。我们在通信商那边也确认了,拨出时间很短,刚拨出就挂掉了。”
“现在互相指责也没用了,出发吧。”
几个警察进入家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来的太晚了。如果不是他们的闯入,平静的空气不会泛起细微的尘埃。
他们看到手机放在了桌上,上面还泛着牛奶酸腐的味道。这个味道在充斥着整个房间,让每一个进来的人都忍不住从胃里翻出了恶心。
年长的警官拿起手机。储存卡抽掉了,手机却没拿走。
看来他已经不想掩饰了。年长的警官想。
年轻的警官敲开了对面的房门。邻居对这个房间发生的一切一问三不知。
无功而返,大家的士气都很低落。年长的警官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起来。
邻居一口咬定,23:20分后还看见死者的房门被关上。如果死者在23:20分后死亡,那么凶手在21:30分跟她回到家后,就一直待在她家里。中间死者出门了40分钟,然后回来后两人发生矛盾,凶手将死者杀死,然后逃离。
那么疑点主要在:
1、死者中间的40分钟去了哪里?
2、为什么死者出去没走大路,所有的监控都没有拍到?
3、凶手一直在死者家里做什么?
年长的警官摇了摇头。他感觉不对,一切都太牵强了。更何况,他们都没有亲眼看到有人进入房门,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常识判断。
他打了个电话给楼法医。楼法医表示自己无法给到一个死亡的精确时间点,之前给到的区间已经是法医能给到的最精准的范围了。
他不免有点失望。
他想了想,决定用排除法。虽然自己觉得漏洞太多,但是自己也的确没有证据能够反驳邻居的证词。
先找证据,推翻上面的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