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人挤人的院子,很快便空旷了起来。剩下的七名药商全将目光放到了颜沐萍身上,等待着她拿个主意。可颜沐萍能做什么能说什么,她连对方到底什么来历都没搞清楚。一时之间整座院子死一般的寂静,落叶声都显得那么的嘈杂,惹人心烦。
最先出声的却是与这事不那么相关的易谦,他惦记着家中的小姑娘忍不住走到门口,苦笑道:“我如果一定要出去,你们会杀了我吗?”
“杀。”胡掌柜眉毛一挑冷笑道,“我是商人,不是杀人越货的土匪,怎么会杀人呢!只不过我性子很急,迫切想在今夜把事情办完,所以难免会有过激之处。”
胡掌柜话刚说完,那青绿皮肤的老人便开口道:“你不是药商想走很简单。只要你和老夫比上一比便可。”
“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硬逼着别人比试炼丹技艺的。”易谦此言一出胡掌柜、绿皮老人皆大笑出声,身后的药商们也皆摇头叹息。确实世上没这个道理,可世上之事有几件是讲道理的。就拿这胡掌柜来说,在他眼里青州的这群药商不过是一只只肥羊而已,即使反抗也不过是“咩咩”的叫上几声。若不是担心他们身后的势力,胡掌柜甚至觉得强抢比用钱买省事多了。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颜宽仁开口了:“让他离开,要比炼丹之术,我们颜家有的是炼丹师。”
绿皮老人不屑的摇了摇头:“你说的是你身后站着的那位吗?我尝过他炼制的丹药,他不配和我比。”绿皮老人一摊手,一团火焰瞬间于掌中燃起,并不断变换着各种形态。好似一位小人在做掌上之舞。
炼丹一道控火为其基本,亦是最重要的部分。颜宽仁身后那位长手长脚的老人见此悄悄垂首,向后退了一步,他深知自己与对方相比差得远。
绿皮老人高举起燃着火的手扫视四周,大声喝道:“难道你们青州就没有一位炼丹师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院中无人敢应,任由着绿皮老人一时大笑,一时叹气尽情羞辱。直到门外有人扯着嗓子道:“刺史大人到。”
“刺史大人。”易谦心里冷笑一声,他倒是要看看能建出那等驿站的官吏是何模样。
“谁,是谁敢在我青州地界强买强卖。”一位身穿大红色官袍,长相普通,面色阴郁的中年男子缓步走进院中,身后还紧跟着一大队披甲执锐的军士。
见了刺史大人众人皆恭身行礼,易谦不愿惹事只好也弯下了腰,唯有胡掌柜只是微微欠身,那绿皮老人更是在刺史大人进来之前便找了个背光处坐下了。
“你可有功名在身。”刺史大人一眼盯上了满身草莽气的胡掌柜。
胡掌柜微微一笑:“小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以及记记账。功名嘛!自然是没有的。”
刺史大人一甩官袖:“庶民之身见了本官竟然不跪,你可知这在本朝是何罪过。”
胡掌柜低下头,心里却直想笑:“这甩袖子的功夫当官之人是不是都专门练过,怎么一个个甩的都这么娴熟。”心中虽感好笑,嘴上却恭声道:“小民未对刺史大人行礼,小民有罪。只是这是有原因的。”
刺史大人心中冷笑,却又觉得有趣,在青州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敢这么轻佻的跟他讲话了:“哼,什么原因。莫非是膝盖不会打弯,跪不下来。这病本官最会治了,一百杀威棒,药到病除。”
胡掌柜从怀里轻轻掏出一锦帕来:“并非小民不愿跪,而是身怀此物跪下不方便。”
刺史大人见了锦帕双眼一眯赶忙接过,也不知锦帕里是何物,刺史大人打开仅看了一眼便连忙将锦帕包好送回胡掌柜手中。
随即发生的一幕简直是让这群将刺史大人视为靠山的大药商们如坠冰窟。刺史大人竟一挥手准备离开颜府了,走到门前才一转身道:“商家的事,你们自行解决,官府就不管了。”
“不管了!”刘掌柜耐不住性子第一个跳了出来。其实他的话还有后半截,你平日收了我那么多孝敬遇事就不管了!只是他没这个胆子说出来。
孙掌柜终于也忍不住了跪在地上恳求道:“大人这虽是商家的事,但青州有多少人靠我们药商讨生活。虽是商家之事但忧关民生,大人您一定要慎重啊!”
“孙掌柜,您请起。”刺史大人赶忙回身扶起了孙承古。孙家虽以不能为官,可孙家门生故旧仍有不少担任朝廷要职,他刺史发生也不愿完全得罪了这些人。
孙掌柜缓缓站了起来,老泪纵横道:“求您看在……”
刺史大人无奈道:“孙掌柜您别说了,这事我管不了,想管也管不了。”
此言一出,孙掌柜算是明白了,能让一方刺史管不了的,定然是庙堂之上的大人物所做的决定。那些大人物想对商家出手,商家唯有束手就擒一途而已。
孙掌柜走到胡掌柜面前低着头无奈道:“罢了,罢了。耕读传家自是最好,取钱来。”
胡掌柜笑着从箱子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在孙掌柜手里。孙掌柜抬头一看只见其上赫赫然写着十万两。
孙掌柜强压怒气道:“胡掌柜你莫是取错了吧!”
胡掌柜笑道:“十万两多宝阁的银票,没错啊!要不您再看看。”
孙掌柜一把将银票丢在地上,气的浑身发颤:“你是说我的店铺、药材、车马、库房只值十万两。”
“十万两太少了是吗?”胡掌柜伸手往怀里摸了好半天才摸出一锭银元宝,“要不我再加点,再加二十两总够了吧!”
“欺人太甚,你实在是欺人太甚。不卖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老夫也不卖了。”孙承古一甩袖子便要离开颜府,他甩袖子的动作看样子竟比刺史大人来的更加熟稔。
颜沐萍不解,先前胡掌柜还愿出钱收购,怎么现在突然变了个模样。若是先前便打定了“强抢”之前又何必花那么多的钱。
“胡掌柜,我称呼你胡掌柜怎么样。”刺史大人终是看不下去了。
胡掌柜恭声道:“大人尽可以随意称呼小民,小民说好听点是个信使,说不好听就是个跑腿的。”
刺史道:“跑腿的,好一个跑腿的。做人要适可而止,十万两这个价钱太低了点吧!”刺史之所以出头倒不是因为他心地善良,而是这些人每年给的孝敬都不少,自己若不拉他们一把,往后谁还往他兜里送钱。
胡掌柜一拍手道:“好,竟然刺史大人都说话了。那价钱自然不能这么低了,这样吧!还在院中的几家,每家五十万两,各家的铺子、库房我皆不要。只要药材、大夫、工人以及车马。唯一的要求便是从此之后你们每一家都不允许在青州涉及任何与药材有关的行当。”
自古以来就算是皇帝抢大臣的钱都要担心龙椅能否坐稳,更何况是一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胡掌柜”。凭他怎么可能让青州药商就范。
见众人无语,绿皮老人突然从背光处站了出来大笑道:“这个价格你们定然不服,这样吧!半月之后,半月之后我们举行一场炼丹大会,就像比武大会一样。半个月的时间让你们去找人,只要你们找的人能胜过老夫,今天发生的一切事就全且当作没有发生过。若是你们输了,拿着五十万两走人,否则你们生意也是做不下去的。”
胡掌柜拍手叫好,“就这么办,技不如人者便退出青州药商这个行当,这样大家都无话可说。刺史大人您说可行吗?”
“本官看着可行,你们意下如何。”刺史大人心知药商们心里定然不同意。可自己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这时,一位身着白袍的青年人站了出来,沉声道:“比武胜败可见,这炼丹该如何比。”
“当然是谁炼制的丹药品阶最高谁胜,在座的各位都是大药商总不能炼制些止血散、筑基丹等不入流的丹药吧!”绿皮老人说这话时还特意看向了易谦。
“那如同阶同品该如何分个高下。”
绿皮老人道:“那就比试第二轮,双方各提一种丹药让对方炼制。如果双方皆炼制成功,便以药力是否精纯,成丹数量多少相较。当然先比药力精纯再比成丹数量,毕竟高阶丹药非是以数量取胜。”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好,十分公平。只是炼制上品丹药所需要的药材收集颇为费时,您是有所准备,而我们可是全无准备。半月时间是否太过仓促了。”
“那你说个时间。”
白衣青年心中默算时日,最后道:“一个月如何?”
“好。”绿皮老人点了点头。
当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白衣青年回首道:“如果各位对我长春堂有信心,便由我长春堂应下这一战,可否?”白衣青年之所以出这个头,是因为这突然出现的胡掌柜给了他启发。做事就要大刀阔斧,徐图缓进何时他长春堂才能超越颜氏药坊成为青州药商的龙头。由他长春堂挽救了青州药商,此事一成,那颜氏药坊还有何颜面占着龙头之位,享有优先挑选药材之权。
诸人皆知白衣青年乃是神霄宫外支,一个月说是准备药材倒不如说是请神霄宫中人前来帮忙所需要的时间。神霄宫炼丹之术各大宗派之中恐只逊色与天元道宗与雷音禅院。可这绿皮老人既然如此说定然是有必胜的把握,一时之间谁也没法决定是否该把身家押在长青堂上。
就在众人犹豫不绝时,颜沐萍站了出来望向易谦,缓声道:“好,我们颜氏药坊也应下了。”一时诸药商哗然,当然颜沐萍不是相信神霄宫的高人,而是想到了应先生。应先生的炼丹技艺她是见过的。只要她请动应先生,颜沐萍相信纵然是天元道宗恐怕也无人能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