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有正常世界观的修炼者,都不可能相信,一个当时算来只有十岁、修为低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姑娘,能在三年内,绘制出成千上万张不同种类的中等甚至高等灵符。
这已经不是逆天奇闻,而是天方夜谭了。
席扬才与薛立想象力再丰富百倍,也算不到这么离谱的事,所以他们现在很困惑。
“夏江请到的这位灵师,三年多前出现,为夏记商号提供灵符,至今从未露面,除了夏江和夏皎,其他人都没见过他,包括夏记商号的伙计和护卫……”薛掌柜把打听到的消息,向席扬才一一禀报。
几日之间,他们不动声色,把与夏江、夏皎常接触的所有人的踪迹,都彻底查了一遍,偏偏就是没找到半点关于那位“神秘灵师”的具体消息。
而且夏记商号每月卖出的灵符也不多,都是低级货色,中等灵符就更加少之又少。
“这是在下从一支猎人队伍手上换来的中等惊雷符,是他们半年前从夏记商号购得。在下请人鉴定过,品相普通,完全比不上鸿堂在直马界倾销的那些。会不会是……我们搞错了?”薛掌柜一边说,一边将一张灵符送到席扬才面前。
席扬才接过仔细一看,确实如此,这张中等灵符与他先前看过的鸿堂灵符相比,差得远了。
线索真的要断了吗?席扬才皱起眉头。
寻找那位供给鸿堂大量中高等灵符的神秘灵师,是斗符宗高层亲自交代的任务,如果没能找到,不但薛立这个律斗界采宝阁分号的负责人,会被上头申斥,就是席扬才也会很没面子。
他自诩斗符宗年轻一辈里有数的天才精英,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有什么面目,在同辈师兄弟面前耀武扬威?
本来发现隐世灵师的一件大功,很可能变成办事不力的一桩大错。
薛立心里着急,面上倒还力持镇定,他想到今日夏家家主夏固的委婉请托,皱了皱眉头道:“席少爷,夏固今日向属下提及,希望与席家联姻……”
席扬才不以为然吐出四字评语:“不自量力!”
确实是不自量力,席家是什么地位,夏家又是什么东西?
联姻?!真亏夏固想得出来。
薛立想到夏固暗中塞给他的一份厚礼,于是多说了一句:“自然不敢奢望正妻之位,他是想把他的嫡女夏纨送与席少爷你作妾。”
这倒勉勉强强说得过去。
不过席扬才这次到琉璃城来,目的不是风花雪月,师门长辈惦记的“神秘灵师”没找到,他哪有心思纳什么见鬼的妾?!
席扬才正要拒绝,忽然心念一动,改变了主意:“也好,不过我对他的嫡女没兴趣,让他将那夏皎送来罢。”
出于灵师的直觉和特殊感知,他仍是觉得夏皎身上有古怪。
如果夏皎真的与那个“神秘灵师”有关,她成为自己的人,早晚有一天会露出端倪。
就算无关,不过多一房小妾,于他毫无影响。
而且……席扬才回想起夏皎的容貌,心中生出几分期待。那小姑娘虽然修为差劲,软弱爱哭,但长得十分美丽,养个几年肯定是一名绝色佳人,留在身边似乎也不错。
夏皎与夏江一心希望席扬才、薛立快快滚蛋,却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一个意外的结果。
而现在,他们对此事依旧一无所知,只是郁闷这两个不速之客,怎么还赖在夏家不走,在夏家住上瘾了吗?
又是一个冷得要命的早晨,夏家上下早早就起床,因为今日是十五,每月这一日族人们都要到老祖宗院子里,向他老人家请安行礼。
老祖宗乃是后天九层大圆满境界的高手,实力无限接近先天级别强者,是夏家眼下当之无愧第一高手。
夏江和夏韧都是他特别喜爱看重的晚辈,他爱屋及乌,对年幼失怙的夏皎也格外疼爱一些。
正因为有这一座大靠山在,夏皎在夏家寄住的这大半年,日子虽然比不上从前那么自在,却也没人敢公然对她和夏江两个下狠手。
对于太爷爷,夏皎自然不会轻慢,早早穿戴整齐与夏江一起出门,走到老祖宗居住的小楼前等着。
夏江和夏皎住得近到得最早,刚刚站定,家主夫妇和他们的女儿夏纨,就带着夏家主脉的一众老小,浩浩荡荡进来了。
夏皎正准备过去做做样子招呼行礼,忽然夏纨从父亲夏固身后冲出来,抬手就是一耳光扇向她的脸。
夏皎怎么说也是后天三层的修为,体质弱一些不代表她反应迟钝,当即往下一蹲,假装惊慌地一边尖叫,一边伸手将夏纨推开。
“废物!贱人!狐狸精!”夏纨一击不中还想再打。
夏皎哪里肯让她得手,假装站不稳,身子一歪躲过她的爪子。
旁边夏固夫妇眼见女儿动手打侄女,却像没看见一样,就是夏家其他人,也只是哎哟几声,假惺惺劝道:“阿纨你有话好好说嘛,何必跟夏皎一般见识。”
嘴巴里已经认定夏皎有错,更没有要上前拦阻的意思。
夏纨也不过是后天三层的修为,在场好几个大人只要有心,随时可以拦住她。
夏皎心里发冷,却并不是太过难过。她也没真把夏家这些人当亲人,又怎能要求人家真心实意对她好?
他们无情,倒是让她少了许多牵挂。
紧要时刻,还是只有夏江真心实意护着她。
夏纨被冲上前来夏江毫不客气地一手甩开,脚下打滑差点儿摔了个四脚朝天。
夏江修为被废,但凭借着多年修炼拼杀打下的根基,要对付几个初等的后天武者,尚且不在话下,何况夏纨这种没多少实战经验的小丫头?!
他虽然愤怒,但仍是手下留情,并没有伤到夏纨。
一见夏纨被推开,夏家人的反应忽然快起来,七八只手急急从各方伸出,稳稳扶住夏纨,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慰问和声讨。
“阿纨你可有伤到?”
“啊呀,裙角都弄脏了,快跟婶娘都后面去换一身,可怜的,不要怕!有婶娘在,没人能欺负你!”
“江叔你一个长辈,这样对晚辈出手,也太过分了!”
“就是啊!为老不尊!哪有你这样当长辈的!”
夏纨两眼通红,站稳脚步后,挣开身边那些人,又要往夏皎那边扑。
夏江忍无可忍,挺身挡住她的去路,大喝一声:“够了。”
夏纨仗着自己是家主唯一的女儿,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年纪小,有记忆以来,夏江就是一个废人,是父母和身边亲友深恶痛绝的老不死,她自然不会把夏江当真正的长辈看待。
眼见夏江竟然敢对她动手,夏纨暴跳如雷,想也不想大声骂道:“你一个老而不死的废物,也敢来拦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夏江冷冷看着她,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小楼中传来一声威严的冷喝:“大胆!阿纨,谁教你这么辱骂长辈的?夏固焦妍,你们两个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一点儿上下尊卑都不懂,毫无教养也配当我夏家的子弟?!”
夏纨认出那是老祖宗的声音,吓得神色惨白,咬着嘴唇不敢造次,转身一头埋入她娘焦妍的怀中,哭道:“老祖宗好偏心!明明、明明是那小贱人……”
“闭嘴!”老祖宗再次喝住夏纨,随即寒声道:“你们都给我进来!在我眼皮底下,也敢侮辱长辈、欺凌姐妹?焦妍,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焦妍不服气,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丈夫夏固的眼色阻止。
一众夏家人鱼贯走入小楼内。
“皎皎,看来这夏家,确实不是我们的久留之地……”夏江拉着夏皎,轻叹一声。
夏皎点了点头,一老一小牵着手,慢慢走进老祖宗的居处。
小楼内的大厅上,一名身材壮硕的老者神情冷怒坐在上首,见他们都进来了,转头对身边的老仆道:“关上大门,这种丑事,老头子不好意思让家里其他人知道。”
他自称“老头子”,看上去也确实不年轻了,一身蓝灰色的普通布衣,花白的头发,打扮并不比普通乡间老人华贵,却自有一股慑人的威严气度,压得一众小辈轻易不敢抬头。
夏皎站在夏江身边,心里暗暗奇怪,这夏纨今日吃错什么药,怎么跟疯了一样追着她咬?她都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得罪她的事。
不管夏纨发疯的原因是什么,她在老祖宗的小楼外动手,就是愚不可及的一个蠢货。
她以为老祖宗,会跟急着讨好她爹的那些势利小人一样,毫无原则地偏帮她吗?
夏固听老祖宗语气不善,勉强解释道:“老祖宗息怒,阿纨她只是因为一桩难得的好婚事受阻,才一时激动说夏皎两句,小姑娘打打闹闹,原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明明是夏纨三番两次追打夏皎,到了夏固口中,却成了“一时激动说两句”,夏皎在一旁听着觉得气恼又无奈:你嫁不出去,找我发什么脾气?果然就是一条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