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海再次回到了临歌派中,他走得时候是一个人走的,他回来的时候也是孤身一人回来的,只不过在这短短的一天里,对他而言,他的命运已经完全改变,走上了另一条道路,毕竟遇见一条龙,这并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现在他腹中已经有了一道龙息,而且在他的怀里,还有一枚血色的玉石。
他看着临歌派那熟悉的一草一木,临歌派不小,但也说不上很大,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快十几年了,他知道临歌派有一名洞玄境的掌门,有五位金丹阶的长老,有二十多位入微境的内门弟子,有五十多位外门弟子,他知道这些外门弟子分为哪几个小团伙,他也知道内门弟子中谁看不起谁,他还知道五长老中哪个长老贪财,哪个长老嗜酒……
他在这里已经呆了十几年,已经有些厌倦,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将来的道路,他也许会继续修行、继续拜入内门,然后或许会破入金丹,然后成为长老后或许再收几个弟子,然后再或许幸运地熬死前面那几个家伙,或许还有可能成为临歌派的掌门……他觉得这和他在十五岁时认为的他未来的人生其实也没多大区别,在他十五岁时,他觉得自己会一步步学艺,立业,成家,结婚,生子,如此平淡的过完这一生。
死生之变亦大矣,但有时候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在你年轻时,一切都已经太迟。
但在他十五岁那年,他的未婚妻和别人跑掉了,而那种耻辱与惩罚的感觉一直深深烙印在的心里的最深处,奇怪的是,现在想起来,柴海竟然没有多恨她,他只是觉得,如果自己当初更优秀一点,她或许就不会离开吧?
可是没人知道这个答案了,柴海自己也不知道,但有一点他是有点肯定的,只有他自己永远不会背叛他自己。十五岁后,他就绝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虚弱,他贪婪、无耻、他无所不用其极,他变得只相信自己。
他修行也不是为了长生,更不是为了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天道,他只是想变得,不再会有人像那年那个女人一样抛弃他……所以他接过了那块血色的精石,哪怕他清楚地知道这会给临歌派带来灭顶之灾。
背叛自己的师门这种事情,对柴海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觉得良禽择木而栖,仅此而已。
柴海上山后找到了主管那处事物的长老,很轻易地就搞到了腰牌,临歌派后山的那处禁地虽说是禁地,但柴海早已进去过好多次,因为禁地也是分情况的,而囚禁那几只妖兽的地方,其实并不算得上是真正的禁地,临歌派抓住的这几只妖兽最为强大的,也不过是金丹中阶,这些妖兽以前在这一片兴风作浪、祸害乡里,临歌派这样既算是替天行道,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等彻底驯服了这几只妖兽的野性,临歌派就能多几只护山灵兽。
虽然被囚禁,这些妖兽也是要吃喝拉撒睡的,而且这些妖兽的食量都特别大,平日给这些妖兽运吃的进去这种事情,对临歌派的弟子来说也是日常修行的一部分,而柴海搞到的就是这种腰牌。
柴海随口应付着与他同行的几位普通外门弟子的恭维,他们赶着几辆马车来到了临歌后山,这是一处开在山脚下的山洞,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里面竟然囚着几只金丹阶的妖兽。
山洞附近并不是荒无人烟,相反,有众多的楼台在附近,这本来就是临歌派驭兽一脉的所在地,这一脉的首座长老是金长老,如今已到达金丹后境,配合阵法对付几只小小的金丹初阶的妖兽,丝毫不在话下,这也是临歌派可以让外门弟子给妖兽送食的原因。
山洞附近的禁制也并非简单的禁制,乃是临歌派开派祖师留下的,经过临歌派后人两百年的不断增补,哪怕是金丹巅峰的妖兽,也可以把它困住一段时间。
而那位文士正是担心这一点,虽然这套禁制对他来说就是小孩过家家一样,他的确可以轻易的破开这道禁制,但他那样做,却肯定会闹出一些动静,所以他让柴海来做。
门口执勤的是一位入微中阶的内门弟子,他检查了众人的腰牌,轮到柴海的时候,他对柴海微笑示好,这些人里只有柴海是入微境,他对着自己的这位“真正”的师弟特意嘱咐了几句:
“师弟当心,里面的那只犼最近不知为何特别兴奋,师弟进去后离那厮远一点。”
“噢,那犼莫非还能伤人?”
“哈哈哈……师弟说笑了,那犼被我们临歌困住,哪有机会再伤人?不过是最近闹腾了一点,朝着进去的弟子疯狂叫,不瞒师弟说,师兄让你注意的是,那犼的口气实在太臭了,味道十分难闻……”
柴海却想着,文士说他在洞外朝着里面望了一眼,恐怕这只犼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如此的兴奋。
洞口很大,他们赶着马车走了进去,几匹马儿开始有些不安,惊慌地发出鸣叫,但在旁边弟子的安抚下,还是很快平静了下来。
在把车上的事物卸下投喂了前几只妖兽后,柴海看到了那只凶牙铁毛犼,它身高近两丈,浑身上下布那满了硬如钢针的鬃毛,它两只和人胳膊一般粗细的獠牙露在外面,点点恶心的黏液从口中流了下来。
他看到柴海一行人,一双眼睛顿时充满了血丝,鲜红无比,它全身的鬃毛都立了起来,发出了疯狂的嚎叫,它朝着柴海一行人疯狂地扑了过来。
凶牙铁毛犼被困在一处大坑里,它一跃而起,就要冲出深坑,这时,他头上突然出现一道雷光,桶粗的闪电朝着它劈了过去,闪电结结实实地劈中了它,一时间,柴海一行人耳朵中全是闪电的轰鸣声和巨犼的怒嚎声,而那几只马儿,全已经跪在了地上,有一只已经开始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不知为何,今天这只巨犼似乎格外地疯狂,它似乎感受不到疼痛,疯狂地和闪电较量着,它全身被闪电劈到乌黑,有几处处甚至可以看到坚硬的外皮下鲜红的血肉。
“孽畜尔敢!”
这时,一道怒吼从洞外传来,一时间雷声大作,彻底压住了凶犼的凶威,它被结结实实地劈在了地上,砸出一个大坑,闪电还在继续劈着,凶犼变得虚弱起来,待闪电散去后,它只剩下了虚弱的低鸣。
刚才那道怒吼应该就是驭兽一脉的的首座长老金长老,他只是一声怒喝,就彻底压住了凶犼的暴动。
“今天这家伙怎么这么兴奋。”几位弟子开始窃窃私语,大家开始头疼那匹瘫倒在地的马儿,任凭众人怎么鞭挞,那匹马儿就是不肯再站起来。
“师兄,接下来……”一位外门弟子朝柴海询问谁过去把食物扔进大坑里,经过巨犼的这一番折腾,他们几个修为低下的都开始腿肚子打软,虽然知道外门有金长老坐镇,但他们还是有些恐惧,众人之中只有柴海是入微境,受到的影响还比较小。
“我来吧。”柴海说道,听到柴海这么回答,他松了口气,柴海往日一直是不好相处,今日却不知道怎么,竟然这么痛快地主动答应下了此事。
柴海从马车上卸下一只整羊,然后扔进了大坑中,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巨犼也不再吼叫,凑了过去,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柴海看着巨犼生生撕开羊的肚腹,从中拽出羊的内脏,十分血腥,在洞内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目光有些闪烁不定。
他随手扔下了一块石头似的事物,就像小孩子往水中扔下一块石子一般随便,只不过柴海扔下的这块事物连点水漂都没有出现,巨犼还在大快朵颐着,没有朝这边看一眼。
这块石头是鲜红的,仿佛是鲜血凝固一般,它掉在地上打了几个转,然后安静地躺在了那里,柴海回头不再看它,此时那匹瘫倒的马儿也终于爬起来,众人离开了这里。
洞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巨犼细细碎碎嚼咽东西的声音,偶尔还有噼啪的暴响,这是它嚼碎了骨头。
巨犼继续吃着,过了好久,它突然停顿了下来,转头看向了一边,那里有一块玉石在昏暗的光芒下散发出妖艳的光芒。
一千年前,破元如阳仙尊在青河大泽里杀死了一只凶兽,那只凶兽力能挑山担海,凶焰滔天,名叫神宇青怨犼,古书中有记载,当它站在大地上,便不会死去。神宇青怨犼和破元如阳仙尊战了三天三夜,最后逼得仙尊无法,她只能连同凶兽和方圆千里一起毁去,这只凶兽最后虽然毙命,但方圆千里再也寸草不生,被抹灭了一切生机。而这块血色的玉石正是神宇青怨犼所留下的一块精血。
洞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巨犼那沉重的喘息声。
柴海此时已经离开了临歌派,他站在山脚下,眯着眼看着山上。
一声滔天的怒吼响彻天际,然后是无数道炸雷在临歌后山响起,但炸雷戛然而止,一道巨大的凶兽身影跳上高空,然后朝着地下砸去。
“轰隆”一声巨响,临歌派二百年的了知草堂被砸成了一片废墟,巨大的身影犼叫着,六道玄光依次升起,将这只凶兽困在了中间。
这道凶兽正是凶牙铁毛犼,看它的气息,竟然已经到了洞玄阶,而且远超临歌派掌门洞玄初境的修为,已经到了洞玄境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