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自己在一所很宽大的房子前面和一群朋友聊天,就看见我的另一个身体从一间房子里出来,站在门口,悠闲地在那里喝水,我惊诧至极,那是我的灵魂?我的影子?我觉得都不是,他是那么活生生地在我眼皮底下活动,我从未想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也生活着,那种感觉非常恐怖。我偷偷地看“他”,“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和门口的一群人开心地聊着什么。我就悄悄地叫过来我跟前的一个朋友,他姓牟,我把他拉至一边说:你有没有发现那边有一个人和我长的一模一样?他朝那边看了半天,摇摇头。然后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我扯扯他的袖子急道:“那边。那边,就是那个大门口站着的那个人,你没看见?”他不听我的,竟佯作没听见,走了。
我心里害怕极了,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找着认识的人叙说我的遭遇:还有一个我,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我,在那边,在那边。没有人相信我。以为我是在编瞎话骗他们,难道他们真的没看见那个人吗,那怎么可能呢,他离我们那么近,竟没有一个人看见他吗?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在小牟跟前说了很多次,他终于相信我了,他诚恳地对我说他相信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就长舒了一口气,十分高兴,他就把我拉到一个屋子里,屋子里面黑乎乎的,只看见里面有两个目光呆滞傻傻的人,我看那些人有些奇怪,就问小牟:这是什么地方?就想离开,他突然眼含热泪,拉着我的胳膊对我说:“他们和你是一样的人……”我扭头看着那两个人,有一个竟走上来要拉扯我,那个人满面污秽衣衫破烂,要拉我走,另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在屋子的黑角落里向我招手,我豁地明白了,转身恶狠狠地质问他:你难道以为我精神有问题,带我到精神病院来了。想着这里的人会怎么对我,就拚命地想出去,他们更以为我疯了,死拦着我,我想大声呼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我拚命地喊着放我出去,却只是听见从自己的嗓子里发出低哑的乱七八糟的声音。小牟被逼的急了,一把把我拉到角落里,递给我一面镜子,说,你难道没疯吗,看看你是谁?你说的那个人和你一点也不象。我就在镜子里看见了一个比我还要丑陋矮小的一个人,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发抖地看着镜子里的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凄惨的嘶哑的呼喊,就彻底绝望了。
小牟走后,我还是从那黑屋子里逃了出来,那是一个二层小楼,门是用破旧的木板钉的,并不结实,我从钢制的台阶上下来,正准备逃走,就看见精神病院的院长笑容可掬地穿着一身白大褂在那里等我,他骑着一辆旧的加重自行车,屁股歪在上面,一只脚支着,对着我笑,我想他可不能得罪,不然抓我回去我就惨了,就哑着嗓子向他献媚地答腔,和他说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说了一会话我就往前跑,他在后面骑着自行车追我,我穿过一条烂泥沟,一转身,甩开了他。
我喘着粗气往前跑,想尽快跑到自己的家里面躲起来,可哪里是我的家呢,我的左手方向全是那种八十年代的小平房,一家一个院落,从外面看都没什么区别,我一边逃跑一边暗自着急,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小女孩的声音,从最后一间亮着灯的屋子里传出来,她好象在屋子里与她的母亲说着话,那是我女儿安心的声音!我大喜过望,冲刺过去,门口有一个窗户开着,我从窗户里跳进去,就一屁股坐在靠窗的一个大炕上,我听她们说话的地方好象是在后面的厨房里,就急忙跳下炕,穿过天井一脚踏进厨房,就看见我的妻子在那里做饭,女儿安心边烧火边与她母亲说话。
她们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突然闯入都吓了一跳,我知道自己已经容貌大变,一个矮小丑陋的男人站在他们眼前,她们怎能不紧张,我用尽力气,用我沙哑的嗓子一字一顿地说:安……心,我……是……你……的……爸……爸,爸……爸,我……真……是……你……的……爸……爸,话未说完,我已泪流满面,安心惊异地看着我的表情,从我一字一顿的含糊不清的话里她似乎听懂了我要说什么,良久,她终于扑到了我的怀里大哭,嘴里喊着:“爸爸,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到哪里去了,我和妈妈到处找你找不见。”我的妻子拿着围裙擦着眼泪,她也认出我来了。
她们重新把我扶到炕上时,我先叫妻子把窗户用木板挡起来,我害怕那个精神病院的院长又突然跳出来抓我回去,她依言把窗户挡了,我才把自己的经历告诉她们听,因为嗓子发不出声音,说了好半天她们才有些明白,听了她们的叙说,我才知道自己竟有一年没有回家来了,安心现在已经上小学了,就忍不住又是一阵感慨。
因为太累了,又受了惊吓,我昏昏睡去,好象好长时间才醒来,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了,我从床上爬起来,听妻子说安心要早早的去上学了,我的嗓子睡了一觉好了些,能发出些声了,我就对妻子说反正也没什么事,我送她去学校吧,妻子就站在那里看着我微笑……
---作于2007年3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