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妻:为了一个月七百块钱,下乡去干活值不值得?妻点头说:下去一个月,我一年的工资就有了,划的来。我知道再劝她也没有用,就替她收拾行囊。
有一天中午,我回家来没看到饭,就给她脸色看,她流泪说:“我就怕这一天来,这一天还是来了,可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看来我怎么都不能丢了工作,即使这个工作象吊命一样的,我也不能丢。”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她与我同床共枕已快十年,我心里想什么,她最清楚。
妻最大的遗憾是没有一个在外人看来体面的工作,她所在的企业半死不活,弃之可惜,实之无味,她很羡慕她妹妹那样的事业单位上班的人,小城经济不发达,有钱的人少,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职员在小城都算得上是上等人,我常对她说,你这样想很危险,等你四十几岁的时候更痛苦,人有很多活法,我们也活的不比别人差,至少在小城如此,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她总是苦笑,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为此也很痛苦。
今天开车送她下去,那是一个叫勒秀的地方,离小城四十公里,她原本不让我送,说,为了几百块钱,一家人围着转,就更不划算了,我实在不放心,去了倒比想象的好一点,至少有一间房,是她与一位女同事一起住,周围也有许多她们单位的工友,这就不错了,还要怎样,又不是在自己家。
收拾完,我走出屋,太阳出奇的好,太阳照在门前,我在门前想,人生是一盘棋,我与妻子就象是棋盘上的两粒棋子,我是一粒迷茫的棋子,她是一粒无奈的棋子,人在棋盘中,看不清弄不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退,不知道如何取舍,任由命运之手摆布,似乎毫无招架之力,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生活吗?
回来后,我在卫生间,听见安心给她打电话: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眼泪就无声地流下来,哽咽地又说:你明天就回来!停了片刻,又说:那四五天以后回来好不好?我出来见她哭的象个泪人一样,这是个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孩子,似乎天底下没有啥事能让她安静三分钟,我常为此烦恼不解,觉得正如《金婚》里说的,我是一位痛苦的哲学家,而安心是一只快乐的猪。但看她竟流了眼泪,不禁心里一动,这倒对她是一种无言的爱的教育。
妻接完安心的电话,是不是也在那里伤感呢?刚送她走,竟有些想她了,除了安心小时候有病,她带安心去康县养病一年多,这是我们第二次分开,母亲那时候带着不足周岁的我,在临潭县扁都乡民办学校也呆了有好几年的时间,忽然也想起来了,母亲真不容易啊,不知道那日日夜夜是怎么度过的。
现在,当我想起她在四十公里以外的那么一个简陋的房子里睡下时,我猛然地认为她是一粒令人尊敬的棋子,她让我心怀怜惜又满含感激。
孩子她妈,不知道现在你又在想些什么。
(作于2009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