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宗主一边耐心的等穆臻恢复体力,一边在一旁有说有笑。
为大将者,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穆臻从小就接受这样的培养,倒也不算故意偷听亓官鄞与凌薠蘅的对话。
穆臻了解到,这凌宗主是蔻山小殿中最为年长的女子,故蔻山小殿中除了刘易,都要称其一声师姐,她是上一任璇玑宗主最得意的门生,十二岁就在一众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入室弟子,连上一任蔻山主都对她称赞有加。
而且,穆臻还知晓了四位宗主在武林中排名的位次:
亓官鄞第六
李松龄第一十五
凌薠蘅第二十一
刘易第二十八
那李松龄便是贾祎宗宗主,而刘易则是焚闑宗宗主。
十几年前,刘易与凌薠蘅曾并立武林三大高手之中,打得是胜负难分,蔻山派也因此独占鳌头,名声大震。
只是后来二人年纪越来越大,体力速度方面都不及曾经,便在近几年的高手榜中名次不断滑落,不过两人也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方才穆臻还听见凌薠蘅自己说事实就是事实,没什么难受的,她与刘易都应勇于面对。而且凌薠蘅还说自己老了,风水轮流转,她与刘易总不能一直霸占那三大高手的位子,斗转星移,总会有小辈坐到那个位子上的。
穆臻听了此语,暗暗高兴。一直以来,她的心态都是好强的,有过不服,有过败北,但从不气馁。别人比我强,我勤学苦练,有朝一日定能实现超越!
她也明白,人不是神,在武学这一方面,有巅峰就必然会有低谷,年轻时再怎么强势也终归是抵不过岁月蹉跎,自己将来也会如此。
虽理是这么个理,但常人却未必能做到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事实。穆臻就见过许多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将,被小辈打败时,絮絮叨叨的说什么这是自己老了,要是我年轻时,早就怎样怎样了。其实穆臻很讨厌这种情况,她觉得不服老可以,但也应接受现实啊!好汉不提当年勇嘛!所以当凌薠蘅以无比平静的心态说出那些话时,穆臻就觉得这是一个心中开阔,值得钦佩的女子。
半个时辰后
“二位宗主,懿暾休息好了。”穆臻站起身,颔首恭敬道。
闻得此语,二位宗主收住了话匣子。凌薠蘅微微点头,道:“暾儿,今天晚上你先在蔻山上住一宿,明日还有两个考核等着你呢,不过应该都不会太难为你的,这你点放心。”
“暾儿明白。”
“那我们也先别在这儿站着,咱们先去蔻山殿,你也可以见见明天考核你的两位宗主。”
穆臻作揖:“是,凌宗主。”
两位宗主并肩而行,穆臻稍稍右后半步。刚才来时太过匆忙,都没有好好欣赏这恢宏的蔻山殿。
淡蓝的琉璃瓦片,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辉,如海滨浪花中跳跃着的金光。穆臻仔细瞧了瞧,并没有发现脊兽与吻兽。穆臻心下了然,毕竟这蔻山殿并不是什么皇宫爵府,自然不需要这些东西。
白色的殿墙给穆臻莫名清冷的感觉,静谧而神圣。穆臻很喜欢这种风格。漆黑的殿门上方的匾额上赫然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蔻山殿。
透过那敞开着的漆黑大门,穆臻可以看见蔻山殿里此时的景象,弟子三三两两,佩着剑,又说又笑的往里走,应是有课要上。
蔻山殿,这种气势,这种感觉就令人永生不忘。穆臻见惯了朱门黄瓦,那种富贵而又庄严的感觉穆臻不喜。就算那有千万种美好的寓意说法,都激不起穆臻内心半分好感,就连自家的北境王府他都觉得有几分庸俗。
而今这蔻山殿,她一见倾心,觉得这蔻山殿干净清爽,神秘而又美好。但其实她也明白这蔻山派并不是如其建筑风格上一般干净大气,内里其实也有争斗,但是那都是一些习武之人,弟子之间的争斗罢了。就算争,也是有人情味的争。总好过官场上,皇宫里,爵府中那些的尔虞我诈。
不知不觉,穆臻和两位宗主已走完了就那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站在殿前,穆臻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其实有些紧张。
推开大门,当右脚也迈过门槛,穆臻抬头一看,主坐上是抱着三只小狼的曦昀君。与她并排而坐的是两位副山主,一男一女,这穆臻一看便知。
她的右手旁,是两位男子,一人一袭黑衣,脸上说不出的肃穆;一人一袭蓝衣,轻摇手中折扇,眼含笑意,那叫一玉树临风。穆臻了然,那是是未谋面的两位宗主。
衣曦左手旁则是两个空位,穆臻知道,那是凌薠蘅与亓官鄞的座位。
那李松龄与刘易的下首是两男两女,凌薠蘅与亓官鄞的下首是四位男子。这八人的衣服虽然样式不尽相同,但是颜色都是统一的白,上头淡黄色的花纹也都一模一样。穆臻明白,那是八位殿师。
此刻在殿内的这些人,每个人身后都有两名弟子,弟子身后是两名侍童。只是衣曦身后没有弟子,只有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侍童。
穆臻走进殿中,缓步而行。待到凌薠蘅与亓官鄞落座,穆臻停下脚步,正好站在坐的最靠门的两位殿师处。
穆臻深深一鞠躬又作揖,分别对着殿内主坐上的三人,朗声道:“秦懿暾见过曦昀君,两位山主。”
对着焚闑宗宗主刘易:“见过刘宗主。”刘易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被穆臻捕捉个正着。
对着蓝衣男子——贾祎宗宗主李松龄:“见过李宗主。”李松龄一脸的不正经,满脸堆笑,叫人慎得慌。
对着亓官鄞与凌薠蘅:“见过亓官宗主,凌宗主。”
又对着八位殿师:“见过诸位殿师。”
衣曦一乐:“小丫头,你是怎么知道老刘和小五的名字和身份的?我记得我这一路也没跟你说过啊!”
穆臻向来知事故但不事故,该拍马屁还是得拍,该撒得慌还是得撒,她总不能实话实说自己是偷听别人讲的吧。
故而她说:“回曦昀君,刘宗主与李宗主在武林中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懿暾幼时曾听父亲提到过。至于两位宗主的身份……在登石阶时,遇到了穿蓝衣的蔻山派弟子。您曾提过的,只有贾祎宗的人才穿蓝衣。方才我见李宗主一身蓝衣,便知是贾祎宗宗主了。如此,四位宗主中只有焚闑宗宗主,所以刚刚一见刘宗主我便知晓了!”
还未等衣曦说话,李松龄就抢先一步,摸着两鬓长长的头发,一脸贱兮兮的道:“不错不错,心思细腻,像极了当年的我啊!”
闻得此语,本来正平静喝茶的亓官鄞一口茶没咽对,呛得直咳嗦。“我呸,什么玩意你就心思细腻了,当年你那些粗心大意的糗事多得都可以出书了,脸呢!”
李松龄正要与亓官鄞一争高下,却被身旁的刘易按住了,只得作罢。
衣曦笑道:“暾儿别站着啊,坐!”
穆臻回首,见两位侍童已经摆好了木桌木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作势便要坐下。
突然的思绪划过,穆臻腾的站直,没有坐到木櫈上去。她看了看殿内的诸位,都是跪于蒲团上,竟无一个是坐櫈子的。心生疑窦,穆臻径直走道椅子之后,把椅子抬了起来,然后!椅子的右腿掉了!穆臻微微一笑,把椅子挪到一边,跪坐下来,心中了然这是考验。即如此,那她接下来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得万分小心。
殿中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皆是哑口无言。在穆臻与凌、亓官二人进殿之前,他们商量好了要这么考验穆臻。虽当时衣曦就说穆臻一定能识破,但她也没了到穆臻的速度会这么快。
突然间,从穆臻进殿起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易猛地一拍桌子,筷子从桌上飞起,刘易一下接过。把筷子横过来就那么向穆臻掷去!这些动作完成不过瞬息,众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
穆臻闻声抬头时,就只看见了一支筷子直直向她的眼睛刺来!条件反射的,穆臻一缩脖子,一歪脑袋,还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就只听那筷子“嗖”地贴着穆臻的右耳划过,蹭得穆臻一阵疼痛。穆臻伸手摸了一把,所幸并没有划出血。
穆臻回头看那根筷子,只见它就那么直直的插在门框上,入木三分!难以想象如果那一筷子真的扎到穆臻的右眼中会怎样。
衣曦不顾形象的蹭蹭跑来,摸着穆臻的耳朵:“还好还好,没啥事。”然后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她正要出声质问刘易,这时穆臻拉了拉她的袖子,在只有衣曦看的到的地方摇了摇头。
衣曦见此,只得作罢。穆臻抬头环顾四周,只见一屋子人,除了刘易,都傻愣在那里了。
这时,刘易开口说话了:“你叫秦懿暾是吧。刚才是我鲁莽了,所幸你不是也安全避过了?不过,你要是没有避过,那也就别做什么入室弟子了。虽然你在瞬息反应,躲避方式上仍有不足之处,但恭喜你,我的考核,你通过了!”
“多谢刘宗主,”穆臻恭敬道。
衣曦接机说道:“老刘,你下次注意点儿,下手这么重,吓到孩子!”
刘易勾起唇角:“你那四个入室弟子,那一个不是经我手考核的?你见过我下手这么重?好马配好鞍,秦懿暾的资质好刚才咱们在殿前也都看见了,那考核难度有所增大也是应该的。”
衣曦翻了个白眼:“是是是,您说的都对。”
一个本来挺好听的声音猥琐兮兮的传来:“小懿暾~你知道吗~我的考核你也过了呦~”
穆臻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说:“李宗主,我……我没被您考核呀!”
李松龄笑而不语,故作神秘。
衣曦叹了口气,嫌弃的看了一眼李松龄,温柔的对穆臻道:“是这样暾儿,你知道我在乌城时的飞鸽传书吧。那是我给你的一众师叔师伯们的信,让他们收拾出一间房并赶快想考核的方式。”
“所以,就有了你亓官师伯的三拳,考武功;凌师伯让你弹的的《百鸟朝凤》考内力;李松龄这二缺是让你自己认出他与老刘,考考你的洞察力。本来吧,他是没有设提示让你只看本人然后干猜的,强人所难!但结果你也看到了,今天他的贾祎宗弟子下山历练正好让咱俩遇上了,真是好生荒唐!”
“至于你大师伯,他转来转去纠结万分,最终也没定下来考核什么,和我们说他临时发挥。于是就有了我们帮他想的凳子腿与他一时兴起的一根筷子了!应该是要看你的反应力如何。”
衣曦继续道:“其实,每一个入室弟子按照规矩,考核应是分两天进行的。只是这次你的功底特殊,所以我与在座的你的众位师叔伯才临时商议一天完成的。”
衣曦双眼笑意更浓:“所以啊,臻儿……懿暾,恭喜你啊,要成为我的入室弟子啦!一会儿我让侍童带你去住处,你先熟悉熟悉整个蔻山派的构造。当然,你也可以下山转转。三日后,咱们举行拜师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