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夏天天黑的迟了，夏阳端着箱子给房间里的冰盆添冰，夏衡站在窗边一边灌凉茶一边吹风。
“今年夏天好热啊。”
“下场雨就好了。”
夏衡随意接了一句接着倒了杯茶，没等放到嘴边门边传来了熟悉的一声：“爷。”
他回头一看是高远，诧异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送了白姑娘回夏宅，趁这会儿找爷说个事情。”
“你说。”
夏衡看着他吞吞吐吐的，转身示意夏阳先出去，夏阳抱着箱子出了门，路过高远的时候笑道：“什么事情，还这么一副别扭的表情。”
高远甩起袖子拂了夏阳一下道：“人生大事。”
“行行行，你谈你的人生大事。”
看着夏阳出门了，高远关上了门，回身看着夏衡笑嘻嘻道：“爷。”
夏衡倒了杯茶递了过去，高远连忙伸手接了过来。
“坐下说吧。”
“欸。”
两人坐在了桌边，夏衡看着高远紧张又拘谨的样子，笑了笑道：“到底要说什么人生大事，紧张成这样。”
“也不是紧张啦，就是有点不好意思。爷也知道，我呢，孤家寡人，早些年出了些事，对婚事不怎么上心，拖着拖着就到二十四了。但是今年呢，我遇到了合适的人，就想成婚了。我之前在犹豫是先告诉白姑娘还是告诉爷，想了想觉得还是先跟爷说一声的好，毕竟是爷跟前的人，爷这边同意了，我再去跟白姑娘说。”
这么快啊。
他的话听的夏衡心里一颤，一股凉气突然从心头涌了出来，没等高远说完就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抿嘴盯着茶杯。
“当然现在还成不了婚，要再过一段时间，但是我，忍不住想先把事情都说清楚，也好让我和她都安心。爷您看，行吗？”
“啊，我……”
夏衡只觉得那个“好”字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身边明明是暖的，自己却是冷的，手掌盖着的指尖也是冷冰冰的，比茶杯还要凉几分。
“爷？”
高远看不清他的神情，试探着又唤了一声。
“成吗？”
“好。”
夏衡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蹦出了这个字，说完就闭上了嘴，生怕带出些别的情绪影响高远。
“爷答应了！”
高远听见他应了，激动地拍了下手道：“那，那我一会儿回去就去找白姑娘。哎呀，太好了。”
夏衡勉强扯了扯嘴角，盯着茶杯，看着茶汤轻轻晃动，像自己现在的心情。
“小芸现在放不下白姑娘，说是最起码也要等一年后再谈我们的婚事。我觉得也是，不过我想如果白姑娘现在就知道我和小芸的事情，她也会很开心的。”
小芸？
“林芸？”
夏衡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一直都是林芸，高远点点头道：“对啊。明娟那丫头才那么大点，我怎么能对她有意思。她之前不是总找东厂的人切磋嘛，后来跟我打了一架，输了，想学我的招式，就总找我来着，一来二去的，嘿嘿，就熟悉了嘛。也是她遇见我比较早，东厂身手好的多了，要先遇见了别人，那就没有我的事了。”
“啊，这样，挺好。”
搞错了高远喜欢的人，夏衡这会儿也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像是松了口气吧，转念一想，又觉得很遗憾，高远确实是很好的人选了，再挑一个也不知道选谁。
“爷既然答应了，那我回去就告诉姑娘，姑娘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也好让她高兴高兴。”
“她……”
夏衡听他提到白潇想问一句，张嘴又憋了回去，话锋一转道：“好啊。”
“那爷你忙，我这就回去了。”
“嗯。”
高远欢欢喜喜地走了，夏衡听着门关上的声音，握着茶杯把手搭在了桌子上，感受着指尖一点一点回温。
“也算先经历了，等到真的时候，就不会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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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宅，夏安拿着剪刀修剪后院里的花，夏阳趴在一边的石桌上，恹恹地拨弄茶杯。
“要我看我们就想想办法，再撮合撮合他们好了。原先高大哥就是翻来覆去才选出来的，现在高大哥看中了林芸，再挑一个不容易的。爷他说不放心把姑娘嫁出去，那留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好的啊，与其费尽心思选别人，还不如自己亲自来可靠。哎呀，我不甘心啊，他们两个明明就很合适啊。”
夏阳边说着边锤了下桌子，夏安剪好了后面的花，绕到了夏阳身边修剪旁边那一盆。
“我劝你还是算了吧，都一年了，既然还不能在一起，那就不要勉强了。”
“可爷那个样子分明就是放不下，还有姑娘，我觉得她也是有点意思的，就从今年开始，我能感觉到的。”
“爷在顾忌什么我们也明白，他自己解不开心结，其他人又能怎么说服他。”
“可是爷还是喜欢姑娘啊，真要等到姑娘对别人动心的那一天，他还能像现在想的这样把姑娘交出去吗？”
夏安听到这儿回头看着他，放下剪刀按着他肩膀正色道：“哥，爷你还不了解吗，等到姑娘真的对别人动心的那天，爷他一定会高高兴兴的把她嫁出去的，一定会。”
夏阳听他说完有些触动，过了会儿瘪瘪嘴道：“那还不是委屈自己。”
“哎呀，哥，感情上的事情，我们帮不了太多的，这一年已经够了。你以后还是不要说爷和姑娘的事情了，姑娘以后的夫君会心存芥蒂的，姑娘在夏宅待了这么久，她的性子你也知道，你忍心看她以后夫妻不合吗？”
夏安说着坐到了夏阳身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夏阳摇摇头道：“不忍心。”
“那不就得了。”
“可如今这样僵持着也没有用啊，他们只是不见面了，可情意还在，像这样一点一点耗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要我说，想要断了姑娘对爷的情意，与其这样慢慢耗倒不如来的狠一点，我们就让爷来个，移情别恋，依姑娘的性子，她肯定这辈子都不想见他。”
夏安端着茶杯放在嘴边，一脸嫌弃的说道：“只是做不成夫妻，又不是要做仇人，他们以后还要见面的。再者说移情别恋这个事情不管怎么样都很伤人的，爷他一定不愿意的。”
“只是做戏嘛，就把她放在后院，让爷时不时的过去听个曲啊，看个书的，没个几次姑娘的心思一定就淡了。”
“你可别出馊主意了，主院和侧院都住人了，客院还住着许公子，虽说他不常回来，你总不能把他们放在一起吧，难不成你真让她住在后院啊，而且你这不是耽搁了人家姑娘。”
“那还能怎么办，高大哥也走了，再找谁来吸引白姑娘的注意呢。苏大人？”
“苏大人有心上人了，顾姑娘嘛。”
“啊，也是。那……”
两个人在脑子里搜索着合适的人选，夏阳突然眼睛一亮凑到夏安跟前道：“你刚是不提起了客院？”
“对啊。”
夏安侧头回了一句，看到夏阳的眼神反应了过来，拍了下手激动道：“许公子！”
“哎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许公子之前跟姑娘也是相处过的，而且他跟爷也认识，这不是挺好的人选嘛。”
“对呀。”
“那，那你去跟爷说一声，我改天去请许公子回来住几天。”
“好啊，好啊，我待会儿回去就告诉爷。这么一说，我觉得他们的性格也挺合适的，许公子刚来那会儿不是想英雄救美嘛，虽然是误会，但我想姑娘对他的印象应该挺不错的。”
“也是，好好相处一段时间，指不定就成了。”
夏阳认定了要做的事就坐不住了，仰头喝尽了茶撂下杯子就走了。
“我现在就走了。”
“不坐会儿了？”
“不了，我出来好一会儿了，也该回去了。”
“那你路上慢点啊。“
“好，我知道。”
夏安看着夏阳跑走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又拿起了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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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书院在京城一处很安静的地方，四周种着松梅竹，在京城这荣华的地方，显着别一番清雅，远远看过去就能让人感受到书里的文人风骨。
夏安头一回来这儿，四处打量着书院的风景，抬头看到门上挂着的门匾上刚劲磅礴的“明德书院”四个大字，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特别好看。
“小兄弟是来找谁？看着您眼生，我给您指个路？”
夏安刚踏进门，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客客气气问了一句，夏安赶忙答道：“啊，多谢。这里我也不熟，烦请你带我去找一下乙字班的许诺。”
“请问您是？”
“我们家主人是他好友，你就跟他说我是夏宅的人就好，他会明白的。”
那人点点头道：“好，我明白了。您稍等，我去跟管事支会一声。”
“好。”
那人笑了下转身去了门边的屋子，夏安看着有学生来回从门口过儿，往旁边让了让。里面突然出来了一行十几个学生，大都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即便有些年龄稍大些，也带着一股朝气和爽朗，成伙结伴的，要么在争论，要么在说笑，一起出了门。夏安有些好奇和羡慕的看着他们，间或和有些人对视了一下，有的看他眼生直接转过了视线，还有的善意的朝他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看到别人对他点头，他也连忙回了一下。
“我这边好了，您随我来，我带您过去。”
“好，麻烦了。”
“无妨。”
“夏安？！”
这边还没迈步，夏安就听到了对面传来了许诺的声音，刚一转头，许诺惊喜的一张脸就闯进了眼里。
“你怎么过来了？”
“许公子。麻烦你了，我要找的人刚好出来了。”
夏安谢过了小厮，那小厮笑了笑转身又回去了。
“你怎么到书院来了？”
“我来请许公子回去住几天。”
“嗯？怎么突然请我回去？”
“嗯，就是，许公子好长一段时间没回来过了，爷怕你是不好意思，说是让我来看看许公子最近有没有再做木工，书院要是不忙的话，就请你回来住。再有就是，白姑娘她想要些小玩意，买的话其实也行，但我想着许公子你不是会嘛，你要不忙的话，不如做上几个。”
“白姑娘想要些什么？你跟我说实话，没出什么事吧？”
许诺凑近朝夏安问了一句，夏安叹了口气道：“四月初的时候，白老夫人没了。”
“没了？！”
“嗯，血疾复发了，没几天人就没了。”
“啊，那，那白姑娘她……”
“就是心情不好，才想要些小玩意嘛。”
“可是，我们书院最近有考核啊，我回不去啊。”
许诺有些为难，想了想又道：“她想要的东西我倒是能做，就是要等等。你们爷在呢，有他陪着白姑娘应该没事的。”
“最近东厂很忙，爷也很久没回来了。”
“他也不在啊？”
“许公子你真的回不来吗？”
“这次的考核挺重要的，是我们书院和京城的几个书院比试，我不好离开的。”
“元诚！你好了吗？”
“欸，等等马上。”
夏安听见外面有人叫他，看了一眼问道：“许公子要出去啊？”
“我们商量好了去萧爽楼和其他书院的人谈考核的事来着，刚我就是打算出门，正好碰见了你。”
许诺考虑了一下接着说道：“这样，白姑娘想要什么你改天写张单子给我，我抽空做。”
“那回夏宅？”
“元诚！快点，马车等了好一会儿了。”
“马上！”
“我急着走，就不跟你多说了，等考核结束了我就回去，小玩意你可以先买，等我闲下了再回去做。我就不送你了啊，他们在等我，我走了，我们过段时间夏宅聚啊。”
“哎，许公子，许公子……”
许诺说完匆匆跑走了，夏安看着他的背影喊了几声，无奈地放下了举起的手叹了口气。在他们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擦肩间，有些东西，却已经悄然地错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