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是下定了,可后面还有一关要过,家里面毕竟还有个主事儿的。
最近老公比以前脾气大了许多,动不动冲我和孩子发火,都说七年之痒什么的,不知道我们是不是也到了这个时候。这个节点上说服他很关键,需要点耐心和技巧。
夜里,我对在电脑上玩游戏的他说,“跟你商量个事儿呗,我想买个BB机。”
“家里有电话,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用那玩意干啥?”他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我找了个工作,这几天随时可以去上班,人家要求有BB机。”我下岗后一直说要出去工作,这一点上他没意见。
“什么工作?还需要这么高档的装备!”
“你是不是打游戏打入迷了!还装备!这是工作的需要!”
他突然把游戏暂停,靠在沙发里没好气地质问,“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工作吧?外面腰里别着BB机的女人可没好人啊。”
“说什么呐!你怎么知道别BB机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你见识过这样的女人?”
女人倒打一耙的本事无处不在,一方面可以理解为卖萌、装可爱,另一方面也可叫做胡搅蛮缠、不可理喻。这里面有个度,大多数的女孩子把握的都实在差劲,引起双方的矛盾便无可避免。
就像刚才我反问的那句话,并不是一个好的卖萌时机。
果不其然,他有些恼怒地回了一句,“想说你就好好说,不说拉倒。”
如果自认是家里老大的女人听到这样的回答,往往会立即翻脸,“拉到就拉倒,你就说给不给买BB机吧!”。男人一旦倔强点,“不买!”。那么,后面的场面可想而知。
不是张小鱼在这臆断,日常夫妻之间的争吵,十之八九是女人先引起的。既然是女人先引起的,那为什么一定要把家暴的屎盆子一股脑都扣在男人的头上呢?女人的责任又在哪儿呢?
好在我不在这个比例之中,见他口气不妙,赶忙挤出个笑脸往回挽救,“我刚才啥也没说,你刚才啥也没听到,嘿嘿。”
“哼。”他鼻子里闷响一声,回身按了暂停键继续他的游戏,“我那传呼在皮带上,你拿去用吧,回头我管别人再要一个破的对付着。对了,你到底找了个什么工作啊?”
你看看,真是进一步万丈深渊,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我窜到墙边,从挂在衣帽挂上裤子上摘下那台CASIO横版传呼机,稀罕着在手里摆弄,“真给我了?”
“要不要?不要给我放回去。”
“要,要,干吗不要。”
“要就赶紧说,到底是什么工作。”
“保底工资400,提成上不封顶!”我先把最关键的东西甩了出去。
“呵,工资给的不低啊!”他立刻来了兴趣,游戏都没停,扔在一边不管了,“还有提成?提成能有多少?啥工作这么赚钱?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干?”
我见形式有利,便把在心里复习好几遍的重点一一道来。
大力保健口服液为褐色小玻璃瓶包装,每瓶100ml,十瓶为一盒,六盒为一箱。批发的定价为3元/瓶,市场建议销售价为4元。只要是卖药和卖食品的店铺,这种保健品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摆出来,包括药店、超市、饭店和食杂店。什么概念呢?就是大力口服液可以深入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不管你愿不愿意,它都会以一种崭新的姿态出现在你的面前。
在如此大的市场面铺开,你完全不用担心销量,只需要担心送不过来货。送货是根据商家的要货通知,你留下单位电话和个人传呼,方便联系。
“所以,我才需要BB机!”我把原因解释清楚了。
“好好,给你用,赶紧讲讲提成到底有多少!”他催促着。
我得意地继续口吐白沫地讲下去。
大力的销售人员每销售出一瓶“大力口服液”就会有5毛钱的提成,当然,不会是零散着往外卖的,至少要成盒的,也就是说每产生一次购买行为,就会有5块钱的销售提成。
“五块!他奶奶的,就是两天卖一盒也行啊,一个月也能有150,加上保底就是500多。这工作轻松啊,跑几趟腿儿就能赚两个人的工资。”他摸着下巴嘟囔着,旋即,他又不相信地问,“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吧?最后扣工资什么的?”
“没有。我还特意问了这点,朴总让我放心,保底是一分不会少的,否则也就不叫保底了。”我赶紧打消他的疑虑,接着扔出了重点,“但是一个月之内有个任务要完成,只要完成了,就算是过了试用期,以后就是等电话和传呼送货。”
“什么任务?”
“铺货150家。”
“铺货?什么是铺货?”
铺货这个词现在很通用,但在北方97年之前,私人店铺所需的货物是没有送货上门这一说的,也没有铺货这个概念。你开个小超市或小药店,上千样货物都需要亲力亲为去批发市场上货,而且是现金交易,概不赊账。跟现在很多卖服装的商贩一样,跑去省会服装批发市场,大包小裹地往回背一大堆。
我也是一知半解,“就是把口服液送到药店、饭店、商店去,说服他们摆在柜台上。”
“哼!我说的嘛,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傻子才会掏三十块买一样不知道用来干啥的东西,还得费力地去帮你推销,又没多大的利润。这活干不了,别说150家,能卖给50家就算烧高香了。”他兴致大减,索然地点了一颗烟。
“不是卖给商家,不先要钱,是赊销!”
“哦?赊销!不要钱!这倒是新鲜!”他似乎被这个新名词震撼到了,嘴里反复念叨着。
大多数情况下老公是不会向我求证某件事情的真实内容,他知道我一般说也说不清楚,只能是越解释越糊涂。沉思了半晌之后,他探着身子抓过茶几上的电话,摁了免提后,没犹豫地拨了一串号码出去。
“大半夜的你给谁打电话啊?”电话里传出振铃声时我问道。
他快速地用手做着个“嘘”的动作,随即电话接通了。
“彤彤吗?是我。”老公使用着比较温柔的声调。
“是蛋蛋哥啊,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啥状况?”电话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听语气含糖量很高。
老公对刚欲开口的我又打出闭嘴的手势后,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对电话说,“有个事儿请你帮忙参谋一下。”
“呵,哥,你还有事儿需要我帮着我参谋?玩我啊!”对方似乎没有听出来他的语气,高糖度下添加了迷幻的气息。
“跟你说正经的呢,少在这跟我扯没用的。”他严厉地制止对方的无耻,不待应答就继续说,“我朋友进了批药,嗯,也不是药,是保健品,他求我帮着给卖卖。我也没那本事啊,这不就想到你。”
“保健品?是不是叫什么力的那种?”
“对对,就是那东西。”
“前天已经有人送来了两盒,现在就摆在我面前的呐。哥,你怎么也卖起这个东西来了?”
“送过去了?谁送的啊?你多钱买的?”
“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小屁孩,我也不认识,跟我墨迹了好半天。要钱谁给他卖啊,说等卖完下次送货时结这两盒的帐,我这才留下的。”
“赊销呗?”
“对对,就是这个词儿,他说是赊销。还真有这样的傻逼,居然不先要钱,也不怕我赖账。”
“操,你特么能干出来,这点我相信。”
“哎呦喂,我的亲哥,你不赖我帐就不错了,还贼喊捉贼说起我来了。”靡靡之音再次升腾而起。
“行了行了,我这面忙,回头再联系你,挂了。”他没等女子再开口,直接摁了免提挂断电话。
他这一通电话我是全程目瞪口呆地听完,半天没缓过神来。
我妈曾经提醒我说,周瞎子当年给我摸骨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话,将来这孩子心大,大到差一点就算缺。你啊,以后自己遇事儿时多过过脑子,别等人家把你卖了,还帮着数钱呐。
我妈说这话时是我出嫁的头天晚上,她说蛋蛋那孩子是不错,将来也有出息,就是太过聪明,心事太重,鬼头蛤蟆眼的竟主意。别的我不怕,就怕将来他在外面瞒着你有个三妻四妾的,你可多留点神,我按生辰八字算过,他是命里犯桃花的人。
“嘿嘿,你发什么呆啊?”他推了我一下,顺道解释了一句,“就是个同学,你可别往歪里想啊。”
我身子一恍惚,脑袋里电光石火地划过一道至理名言:难得糊涂。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彤彤的时候,一旦开始了,那就是无休止的胡搅蛮缠。而眼下最关键的是工作,是养家糊口,是解决温饱。
饿着肚子去探索未知的黑暗,那只有死在黑暗之中。
我假装不在意的说,“我是可惜,可惜没铺成第一笔货物,凭你们同学关系应该能先结账的。两盒啊,我们一下子能赚10块钱。”
“可不是吗。”他也跟着一起惋惜,“不过我这同学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前几年自己一个人开了个小超市,老特么能精打细算了。她都能把货留下,我看别的店铺也不会太困难,你这工作有研究头。”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溜达,似乎重新燃起了万丈雄心,比我还高涨了不知多少倍。
突然,他停下脚步,“你把传呼还给我,明天我去给你买个新的,上阵打仗比的就是装备精良,怎么也得给你配个汉显的,数字的太寒酸。”
我心里一颤,我的妈呀,难道这是他心虚,急于像我表白自己的清白?等等,等等,别纠结,千万别纠结。给我买汉显的传呼机,我靠,比特么拿着大哥大都牛逼啊!
“哇唔!”我惊呼,“给我买汉显!?那得多钱啊!你可别指望从我这儿出钱啊。”
他有点得意忘形,“没多钱,三千多点吧,这点钱我还是有滴。”
“你又背着我藏私房钱!”我终于找到机会,怒不可遏地嚷了起来。
“嘿嘿,我也就剩这俩小钱了,大头不都交你手里了吗。这回我是彻底一穷二白喽,唉,我怎么这么嘴贱。”他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可能是真打疼了,嘴里丝丝着揉个不停。
“哼!你说的是实话?”
“实话,实话,我向毛主席保证,手里再没一点私房钱。”
“好吧,姑且信你一次。有些事儿别特么让老娘抓到,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成年人的游戏规则里有一条,叫做说破不点破。别以为是夫妻就可以什么话都拿出来说破,那后果未必是你能承受得来的。
第二天,我俩一起去买的传呼回来,我稀罕的一塌糊涂,立刻给所有可以显摆的对象打了电话告知号码。
看我兴奋劲总算略微消退,老公说,“明天你就去上班,多带点货出来,然后我和你一起去铺货,省的你来回跑,累的慌。”
我抱着他脖子好顿啃,心说,别看他貌似有着出轨的迹象,终归他还是最心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