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惨烈的现状,张涯想穿得舒服,还须亲自动手。
他暗自叹息一声,唉!一件一件来吧。
拿出衣服图样,轻放到柜台上,他淡然道:“池店主!店中可有缝衣匠?我要定做几套衣衫……”
缝衣匠就是裁缝,大宋的通用称呼,张涯也不好改口。
“有,有!小郎君,且稍后。”
……
张涯鼓捣出的服装,没有大袖飘飘、鸡零狗碎的玩意,整体风格向后世靠拢,分对襟上衣和窄腿裤,穿脱很方便,便于劳作、活动。
他也清楚服装样式不符合这时代的礼制,为了避免被店家拒绝缝制,便假借此服装为骑猎、游玩所用。
指着示意图,他解说了好半天,中年胡姓裁缝点头表示理解。
未几,胡裁缝皱眉说道:“小郎君!此式样的骑猎服,俺能做出来。然则,小郎君所言的铜扣子,这个鄙店没有,需寻铁冶户制作。”
张涯顿时有些泄气。
都是什么事啊!连铜扣子都没有。
微怔一下,他立即说道:“无妨!先把衣服缝出来,铜扣子的事儿,不用你们解决。池店主,合算工料钱!”
“成!小郎君,咱们先量尺寸。”池由光赶紧陪笑道。
张涯点头道:“好!你们辛苦。”
……
“小郎君,要做几身?选啥布料?”
“做三套,需几匹?”
“三匹有余,两匹不足。哎!小郎君,你别走……”
张涯返身而出,池由光有些傻脸。
为了制作衣服,并节省资金,出发来县城之时,张涯带上三匹绢布,就放在马背上的布包中。
略加思考,取出两匹,返回店中。
他这种行为,惹得池由光直翻白眼。
张涯不以为意,淡然笑道:“池店主!呵呵,不要失望啊!这只是两匹绢布,还需贵点补足……合算工料钱吧!”
“小郎君!你这……唉!成吧!请稍后。”池由光虽不高兴,但来者是客,不能也无法拒绝。
他拉着胡裁缝,在后台嘀咕起来。
片刻后,他返身笑道:“小郎君!此骑猎服样式新颖,需多耗费些,计定钱一千,凭鄙店之收据,庚子日后可来取衣,再付一千四百钱。若给付铁钱,需定钱一十三千,再付一十五千!”
嚯!手工费不便宜,每件至少一亩产出!
还特么不待见铁钱!
暗中拭去额头汗水,张涯拿出千钱,笑着说道:“好!池店主!成交!这是定钱,一千铜钱,你收好……多多费心。”
……
一千枚铜钱,约重三点二千克,极不方便携带。
他本想凭借售货所得,完成县城购物环节,但在临出发之时,感觉有些不保险,就带上了一千钱。
否则,他若是二次入店,完成此次交易,这装出的人设就崩塌了。
走出成衣布料店,他还心有戚戚焉。
唉!冲动了!不能着急。
应该多听、多看、多问,尽量不出手。
在街面上游晃一圈,探听行人的对话……
又逛逛几家店铺,了解商品种类和售价,加深对这个时代的认知。
最后,看看街道尽头的铁匠铺,张涯暗中叹息。
这个时代,没有铁匠铺的称谓。人家叫铁冶户,受官府严密把控,所有金属材料由官方提供,官府享有定价权,并厘定税收额度。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盐铁专卖制度。官府为了增加收入,这些商品的价格虚高,甚至有些不真实。
怀中无钱,稍后再逛……
他牵着‘摩托’,返回卖鱼摊位。
刚刚转过街角,见一群人围观着什么。
张涯走近后,瞬间呆滞起来。
人群所围观的,竟然是位混血女孩。
一身普通宋人服饰,大约十四、五岁,皮肤白皙、琼鼻高耸,发育不错,身姿婀娜,头发乌黑,眼睛宛如黑色宝石!
钟三牛见张涯回返,赶紧跑过来说道:“小郎君!活鱼、炸鲫鱼全部售出,共得钱六千四百七十。”
“好!不错,不错,你们辛苦。”张涯点头称赞,接着问道,“三叔!这小娘子是何情况?”
“呃!这个……”
钟三牛眉头紧锁,颇为严肃说道,“小郎君!她不可称小娘子。”
啥!宋人称呼未婚女孩,不就是小娘子吗?
心中非常疑惑,张涯反问道:“为何?”
“小郎君!其母西方蛮夷,前朝人称胡姬,其父为破落竹雕匠……身上有番族杂血,怎可称我族名号?”
见钟三牛神态盎然,张涯瞬间瞠目结舌。
额滴神!这是大宋版本的血脉歧视?这个,这个……都穷的叮当乱响了,这优越感从何而来!
不能排外,兼容并包,才是王道。
暗中摇摇头,张涯再次问道:“三叔!不用计较称呼,这到底是何事?”
“这个?这半血小娘,还算有孝道,给她爹下葬,要自卖自身。”
钟三牛悠悠叹口气,继而说道,“但其要价甚高,竟需钱三十五千,才签契约五载,这么多天了,都无人应答。”
卖身五年!三万五千钱?
两百多斤炸鲫鱼而已!张涯脑门血管直突突。
若处于后世,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还是身材高挑、面孔精致的混血儿,父母保证天天护好自家姑娘。
而她需卖身葬父,是何等的悲哀。
指着人群的一位妇人,张涯淡然问道:“三叔!不是无人应答吗!这位衣着不菲的大娘子,又是什么情况?”
“这个……这个?小郎君!她可不是啥大娘子。”
钟三牛有些磕绊,但还是解说道,“就是州府怡翠楼的齐老妈子,跑这里来买人当行首……只是,这半血小娘不愿去,老妈子正在劝说她。”
怡翠楼、老妈子、行首!
这些词语连起来,张涯岂能不知含义,瞬间心中堵得慌。
他自认不是什么多好的人,但遇到了就是有缘。
人生在世,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反正,他孤零零的,也需有人陪伴。
身为穿越者,何须注重他人眼光。张涯脸色一沉,回首问道:“三叔!可有店家问起炸鱼料方?”
“有,有!小郎君,除了大脚店的徐员外。”
觉察到张涯情绪变化,钟三牛急忙说道,“还有后街脚店的章员外……看样子,章员外有意出更高价格。”
“好!三叔,让大力牵马。你等一会儿,我去去就回。”张涯淡然说着话,将缰绳扔给钟大力。
他伸手拨开人群,来到混血姑娘面前。
无视满脸脂粉、喋喋不休怡翠楼老鸨的奇怪眼神,亦无视围观人士惊异目光,张涯淡淡笑道:“小娘子!可有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