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寸土寸金的繁华商业街角,有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理发店,店内只有一位白发如雪的老理发师,带着一个勤快的年轻助手,老理发师名叫黄文昌,已经85岁了,依然精神矍铄,耳不聋、眼不花,理起发来,那一招一式,还是那么手法娴熟,干净利落,令人叹为观止。
老理发师从12岁开始做学徒,15岁开始拿剃刀给顾客理发,早已“阅头无数”,技艺愈发精湛,以至炉火纯青,人送美名“黄一刀”,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他技艺超群、收费却一向低廉的事迹还上了省报。
如今,各类美发屋遍布大街小巷,各种时尚的发型设计理念不断更新,各种现代化的理发工具也在不断涌现,而黄文昌的理发观念始终以追求舒适为主,不赶时髦,不求新变,收费依然低得可怜,就连他手上的理发工具,也几十年没有变化,仍旧主要是一把推子和一把剃刀。他的理发店规模一直不大,这几年,多是一些老年人和一些收入偏低的“底层人士”光临。
那天,我陪新华社一位记者采访归来,闻知他的故事,记者好奇地让我带他去认识认识这位高龄的理发师。
走进门脸不大、装修简单得近乎寒伧的小店,黄文昌正笑容可掬地给一位老者理发。只见他穿一件很干净的白色大褂,左手抚着老者的头,右手握一把擦得锃亮的推子,咔嚓咔嚓地修剪着,剪下的碎发,很听话地被他轻轻甩入脚边的一个纸桶里,地上几乎不见一丝。过了一会儿,他又用剃刀背轻轻地摩挲几下老者的脖颈,然后轻快地刮去上面残留的几许发根。接下来,他又拿出一个形状特别的耳勺,帮老者掏出耳朵里的残茧,喜得老者连连慨叹“真舒服”。最后,他又让年轻的助手打来一盆清水,他亲自老者洗去头上和颈间的发滓。最后,又认真地端详了一番,才满意地点点头,接过老者的五元钱报酬。
整整40分钟,我和记者坐在旁边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忙碌,简直是在欣赏民间艺术表演。
我不解地问他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要出来给人理发,他笑着回答了两个字——高兴。
我又问他:“只是剪一个普通的头,赚钱不多,为什么要花那么多时间,还要那么认真呢?”
“那是我的职责啊,习惯了。”他喝了一口茶。
我惊讶:“您这么一把年纪了,那可不是轻松的劳动啊!”
他依然笑容满面:“你不知道,听着推子咔嚓咔嚓地游走,看剪下的头发轻轻飘下,心里别提有多么舒坦了,简直是一种特美的享受啊。”
哦,原来是这样——在我们的眼睛看似很辛苦的劳动,在他那里只是一种快乐的享受,根本没有劳累的感觉。
而接下来记者的一番聊家常般的采访,让我们更是惊讶不已,感慨不已。
实际上,他生活条件优裕,手头一点儿也不缺钱,他用理发赚来的钱资助了好几个贫困学生呢,现在还给两个大学生邮寄学费呢。他还有两个特别有出息、特别孝顺的儿女,儿子是一家著名跨国集团的总裁,女儿是一位副厅级干部。儿女曾多次劝他不要再去做理发师了,好好在家享享清福。他却说最好的享受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女要给他投资一个好的美发屋,他不同意,理由是跟那个陪伴了他几十年的小理发店有感情了。再说,他现在给人理发,赚的就是快乐,一间小店足够了。
记者敬佩地问他打算将理发店开到何时,他呵呵地笑着:“只要干得动,就会一直开下去。瞧我现在这精神头啊,估计当个百岁理发师问题不大呀。”
黄文昌老人那无遮拦的快乐,深深地感染了我和记者,走出小店很远了,我们还在不约而同地连连慨叹:他是我们遇见的最幸福的理发师。
道理再简单不过了——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并懂得享受做事过程中的点点滴滴的快乐,便自然会拥有浸润心灵的幸福,久久地,陪伴在自己的人生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