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朱先怎么和赵阳说的,赵阳突然找到路晓,大气的像个君王奖赏底下的小太监办事不错,甚的朕心一样,告诉她,以后不用等她,专心锻炼身体。
路晓一脸疑惑去问朱先,朱先顾左右而言它躲躲闪闪,甚至还红了耳朵。
路晓看也问不出什么,就索性搁下这个事,再没问过。
高三上学期班级第一的名头一直在朱先和路晓之间来回的转换,稳稳在年级前十保持着,搞得班主任每天笑眯眯的,眼角的褶子都多了一条。
又是一年的春节,今年由于教育局发放了通知,腊月二十就放了寒假,眼看着明年要高考了,班主任生怕朱先和路晓这两好苗子出了什么闪失,再三的给双方的家长打电话沟通,甚至还去家访,反复强调要保护好孩子的心情以及学习的平稳,搞的路妈紧张的提前列好了路晓的作息时间,甚至怕路晓平时的闹钟有问题,专门去钟表店买了一个闹声有趣的外表可爱的闹钟放在了路晓床头,又反复叮嘱路爸控制他的情绪。
班主任临放假前,还是不放心,反复琢磨,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强硬要求班级前十,别人不强硬要求,放假之后,每天去班主任家里做题、学习,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注意好的班主任,把这个办法大方的分享给了其余老师,以至于到了最后,每个班都形成了这样的隐形补课方式,学校里的老师基本都住在一中附近的家属楼,家属楼的大爷看着满车棚快要挤不下的自行车发了愁。
一直上到除夕那天,班主任大手一挥,通知他们,初四再来继续,有好几个男生和老班哀嚎,“老师,能不能初五再来?初四就来也太急了吧?”
“那你要不然六月九号再去考试好了?没让你初三来就够给你面子了,行了,收拾东西,回家吧。”
只留下一片抱怨老班铁石心肠的哀嚎声。
路晓收拾好东西下了楼,朱先跟在路晓身后,在车棚叫住了她,“路晓,你想往哪考?”
路晓低头开锁,没什么情绪的回他,“南方。”
“我还以为你想去首都的。”朱先握着自行车往外走,捏紧了手里的车把,状似随意聊天般的口吻,侧过头又问,“你想去南方哪个城市?”
路晓顿了顿,抬眼看向朱先,停住了神色严肃,一脸的淡漠,比之平时更加的冷清,“朱先,我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城市。”
朱先刚刚还有些不规律的心跳猛地停了一拍,像拳击擂台上的拳手不敌被狠狠揍在脸上,耳边轰鸣,人影散乱,心脏骤停,却努力维持着作为一个拳手的尊严不能倒下。朱先抬起有些僵硬的脚,慢吞吞的朝着小区外走,只留给还在后边没动的路晓一个随口的应答。
路晓和朱先走到十字路口等待红灯变绿,十几秒的时间,很快,就变成了绿灯,朱先往左,路晓往右,谁也没再说话,好像怕惊扰了在跳动的红绿灯或是这一路的安静。
回到家,路妈和路爸在贴对联,路夏在往桌上摆饭,路雨抱了一大瓶可乐从厨房走出来,路晓站在玄关看着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格格不入。
“你站着干什么呢?进去啊,妈烧了你喜欢吃的狮子头,快换衣服,一会吃饭。”路妈手里还带着对联染在手指上的金粉,轻轻用胳膊杵了一下路晓。
路晓一下子眼眶有点酸酸的,好想哭一场,她吸吸鼻子走进卧室换了衣服,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平缓了一下情绪才走出去。
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饭桌上,外边是冰天雪地,里面是饭香阵阵,温暖如春,气氛温馨的吃了饭,该守岁了,路妈先路爸一步掏出了红包,每个人都拿了,路爸又把手里的红包递给三个孩子,路夏和路晓都没动,只有路雨年纪还小,兴奋的拆开红包,冲进屋子里将红包藏了起来,这一连串的举动逗笑了他们。
还没看完春节晚会,露笑就回房间了,她走的时候没拿放在茶几上没拆分的红包,路妈看见了拿起红包递给她,路晓回头看着路妈一脸的催促,笑了一笑,“妈,你替我收着吧,我困了,我回去睡觉了。”
路妈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了一眼坐在一边有些僵硬的路爸,把红包又放回了茶几,两个红包一直放在茶几上,没有人动,就连像个小财迷一样的路雨都没扫过一眼,早上醒来看见依旧躺在茶几上连位置都没变过的红包,路晓站在茶几边静静想了好久,收了起来。
路妈早上出来看着什么都没有的茶几终于是回过头冲路爸笑了,路爸也许被路妈感染,也许是过年,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初四在班主任家一直到开学,开学的时候路妈特地带路晓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堆的补品,吩咐路晓每天吃,路晓应了。
时间真的很快,眨眼一模、二模就过去了,朱先和路晓依旧还稳稳地排在年级前十,班级第一两人换着坐,班里的人像是习惯了这种样子,早就见怪不怪,就连班主任也只是时不时嘱咐朱先和路晓要常常出去,别老闷在教室。
三模的时候,朱先发挥的很好,直接问鼎,路晓站在排名榜前看着朱先置顶的名字,看了很久才走开。
路晓排在全校第三,中间隔了别班的一个男生,他们两个的名字只隔着一个人的差距,何其的近,又何其的远。
这次的排名可真是把班主任高兴坏了,他一想到自己会教出一个状元,就高兴的合不拢嘴,生生的笑出了眼角的第二条褶子。
六月其实还不是很热,高考前一天遥城下了半天的大雨,路晓坐在窗前难得的发了半天呆。
2015年6月7日,晴。
街道到处可见为高考学子加油助力的红色条幅,每个考点都有应援点,有发放矿泉水的,有发放小板凳的,还有直接拉起的顶棚为在外等待的家长能有一个阴凉的地方。
排队进校门,走到对应的考试教室,监考老师检查,发卷子,条形码,检查试卷,交卷子,高考的两天就不紧不慢的过去了。
九号要去学校领志愿书,正好来最后一次班级聚会,年少的少年,在这一天,尽情的放纵自己的情绪。
有鼓足勇气去和暗恋了好几年却没说过一句话的同学告白,被告白的少年看着面前满脸通红的少女,难得的收起了平时的吊儿郎当,轻轻抱了一下那个羞涩的少女,告诉她,她会遇到比自己更合适她的白马王子。
有在高中就相恋的少年少女,前路的未知和心中对彼此炙热的感情,催发了肚子里的酒精,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边的角落,男孩神色温柔的摩挲着女孩的后背,轻声安慰在自己怀里哭的泣不成声的姑娘。
还有对昔日挚友的不舍,对相伴三年老师的不舍,对每一个熟悉的同学的不舍,他们每个人都眼含热泪,满心的难过,满肚子的话想告诉对方,一抬眼,只看到对方红肿眼眶中强忍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情绪,尽数随着落下的眼泪齐齐埋在了今时今日这片离别的土地。
这只是这群少年们人生第一次的离别,他们接受不了,情绪外放,用这种一眼看透的方式表达自己,可当日后越来越多的离别到来,他们再没有今日这个样子,他们只是拥抱着对方,和对方说一声保重,日后联系,便再没了联系。他们渐渐明白,不是所有的开心都要说出口,也并不是所有的难过要哭出来,他们慢慢像小时候羡慕过的大人一样守着人与人交往的界限,知分寸,懂进退,唯一丢在过往时光里的,是曾经什么也不管的少年骄傲的任性。
是啊,他们慢慢长大了。
高考过后没多久成绩就下来了,朱先确实像班主任想的一样,成了15年的状元,以719的高分被清华大学金融专业录取,那一年,晚间新闻还去采访了他。
路晓考的也很好,676分,分数下来路爸高兴坏了,给所有的亲戚打了电话,要大摆谢师宴。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报志愿的事情,路妈先问了路晓的意见,路晓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反问路妈。
路妈看了一眼路爸,路爸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我们还是希望你上大学离我们近一点,京城好很多好的大学,离咱们这也很近,爸爸妈妈去看你也方便,你回来也方便,你觉得呢?”
路晓低头笑,脸上带了一丝嘲讽,继续问道“大学毕业以后呢?”
路爸以为路晓同意了,一拍大腿,笑着说“当然是回能留在京城很好了,如果你想回来,那当然还是遥城也很好啊,或者直接去省城也好。”
路晓默默地听着,嘴角的嘲讽压都压不住,慢慢抬起头,嘴角的笑收的一分都看不见。冲路妈点点头,轻飘飘的回道“好啊。”
路爸脸上的笑都要溢出来了,说道,“到时候,爸爸去找个老师,咱们挑一个有发展前途的专业,然后一起把志愿报了。”
“不用了,我自己报就可以了,我已经挑好了学校和专业,你们就不用操心了。”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路爸以为她是说在京城挑好了学校和专业,高兴的拍了拍路雨,要他向姐姐学习。
报完了志愿,如愿被南方的南大录取,录取通知书到路家的时候,一家人都在,路妈拿着通知书放在了茶几上,路晓抢先路爸一步将通知书拿到自己手里。
路爸看着路妈有些不对劲的脸色,问路妈怎么了。
路妈冷笑一声,坐下来,“你去问问你的好女儿到底报了哪所大学?”
路爸眉头一皱,转头看向捏着通知书没动的路晓,“你不是说你报了北师大?不是?”
“北师大?路晓,你真是翅膀硬了,连这种大事都敢瞒着我们来?”
“你报了哪?”
路晓抬起头直视路爸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异常,“南京大学。”
“南京大学?”路爸满脸的不可置信,布满的都是被欺骗的恼羞成怒,抬起手就要甩路晓一巴掌,路晓站的笔直,躲都没躲,想着生生受了这巴掌,路爸手都扬起来,却没有打下去,只是盯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要去南京大学?”
路晓勾起嘴角,说的每个字都像把刀子插在了路爸路妈的心口,“因为啊,我想永远的,离、开这个家。”
路爸缓缓放下手,手捏在路晓手臂上,捏的路晓生疼,问出了困扰路爸很久的话,“你记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