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赫儿因着脚丫子残了,苏大当家的倒是说话算话,真的一整日都陪着她,寸步不离,花赫儿顶着那优哉游哉理所当然的视线,一口气堵在胸口,气的白眼连连。
直到入夜,苏冥朔安顿好花赫儿,这才起身理了理衣衫,转身离去,没入了夜色中。
城南的一处客栈早已被人包了下来,院子里一人斟酒对月,桌子上摆了几样下酒的小菜,那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许久,他抖了抖身子,打了个哆嗦,没好气道:“苏冥朔,你莫不是想冻死本公子好继承大统?”
黑暗之中,苏冥朔一袭暗色长衫,裹了色的披风,一派矜贵淡雅的走了出来,身上还沾着夜里的寒气,眼角眉梢都是柔情。
夜羲宸几时见过他这般模样,当即吓了一跳,起身叫道:“你这是怎么了?遭了哪个登徒子的毒手?”
苏冥朔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转而在桌前坐下,也不动筷子酒盏,只蹙眉嘲讽:“你的大统?值钱吗?”
夜羲宸一噎,自己的一番好心居然换来这厮的一通嘲讽,他顿时气的眼冒火星,要不是自己功夫不行打不过苏冥朔这厮,他一定发狠了的揍他一顿。
虽然从小到大都是他这个太子殿下挨揍挨的更多。
苏冥朔也不与他多废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开门见山:“欧阳小小入京告御状,云无浊必定坐不住派人击杀,此事事关御司诏大案,大功摆在眼前,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拿去。”
那日花赫儿让欧阳小小所做的事情不是别的,正是进京告御状。
虽然瞧着是偷偷摸摸的进京,可实则欧阳小小这孩子也倒霉,每到一处便要被匪徒打劫一回,他就只能一路哭诉,表明自己其实是要进京告状的,身世可怜如何如何,搞得那些贼匪都不忍心剁了他。于是这孩子居然一路畅通,眼下已经逼近凉州城,再过不了几日,就能到京城。
欧阳小小其实压根没证据,但是人家聪明,愣是说自己发现了蛛丝马迹,知晓幕后真凶是谁,还有证据。
证据个毛线!
他能知道幕后真凶是谁,全凭一腔猜测,要是云无浊能那么轻易的留下证据,早就被按住了狐狸尾巴了。
夜羲宸细细一想,不由得深深震惊,“与你为敌,真是太恐怖了!幸好本公子与你情谊深厚啊。”
“谁与你有情谊?”
苏冥朔冷笑,御司诏从不与任何人交好,一则避嫌,二则没必要,三则,只有保持独立,以局外人的眼光看待天下之事,方能入眼全局,不牵扯半分个人感情。这也是御司诏神尊历代不得成婚的缘故。
夜羲宸轻哼一声,“你喜新厌旧,本公子不与你计较。但是你这么给云无浊下套,他能上钩?”
“他没有选择。”
欧阳小小来势汹汹,以云无浊谨慎的性子,不管欧阳小小是不是真的,他一定会派人前去截杀。而一个欧阳家的灭门案,并不足以令神殿轻抚,顶多也就是让他短时间内低调一些。
苏冥朔要的,是他的心腹大将。
折损羽翼,蚕食其骨,一点点的将他逼入绝境,这才是上位者该有的心胸。
夜羲宸想到这里,已然是起了一身的冷汗,默默地为云无浊哀默了两声,感慨不已:“你说他好端端的,与你作对干什么?神殿神主的位置已经足够尊荣了,他还想要什么?”
“人的欲望,总归是没有底线的。得到的越多,想要的便越多。”
苏冥朔终于倒了杯酒,浅酌一口,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不动声色的放下酒盏。
夜羲宸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先神尊的遗体已入陵,尊荣无可附加,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大洲国礼数,若有白事,不得饮酒作乐。苏冥朔一向对规矩礼仪之事视若无睹,毕竟也没人敢找御司诏神尊的茬儿,如今倒是自己讲究起来,夜羲宸不免有些心疼。
苏冥朔微微颔首,轻声道了句:“多谢。”
夜羲宸冷哼一声,“光嘴上说说就罢了?我瞧着你养的那小县令十分有趣儿,不如你让我去跟她处处,指不定……”
“啊!苏冥朔你他么的谋杀啊!”
苏大当家的幽幽的将手上的杯盏落在桌子上,清冷一笑,“她的注意,你也敢打?”
当今太子,吃喝玩乐无所不通,为人洒脱又没什么架子,看着是个十分温润善良的皮囊,可久居深宫,谁又不了解谁?
都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罢了。
夜羲宸讪笑,“你倒是聪明,把棘手的活儿都丢给本公子,把那小县令护的周全,本公子说你什么好啊?见色忘义的魂淡玩意儿!”
云无浊派人截杀,必然不会手下留情,若是顺着欧阳小小再往花赫儿这儿一牵扯,那必然是恨的牙痒痒,以云无浊那性子,铁定的三天两头的幺蛾子。如若夜羲宸派人将此事办了,一则破了大案,是大功一件,第二又能伤云无浊元气,最后还能借此立威,一举三得,划算的很。
不过就是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算计的死死的感觉,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苏冥朔也不反驳,只看了眼桌子上的下酒菜,“令人打包两份小酥鱼。”
京城皇宫东宫有一御厨,名满天下,尤擅一手油炸小酥鱼,当初就是因此被太子殿下高价招入东宫,不过那厨子脾气也大,一个月肯下三回厨已是难得,且颇有心气儿,你若是以身份压人,他就绝食自尽,宁肯饿死自己也不下厨。你若是摆出求贤姿态,他却又更来劲儿,规矩又脾气还不好,就连太子殿下,都得吃他的瘪。
人不怕死,天下无敌。大约说的就是这种人了。
夜羲宸闻言眉头一横,几乎维持不住自己那副优雅贵公子的模样,咬牙怒道:“苏冥朔,本公子就知道你又惦记着本公子的厨子!你要不要脸?”
“不给?”
苏大当家的浅浅一笑,手上一团内力浮云般团在掌心,擎等着夜羲宸说一个不字,就打他的落花流水。
夜羲宸恨得牙痒痒,可又奈何不得苏冥朔半分,只好扭头咆哮道:“听到没有,还不去准备!”
太不要脸了,抢别人的口中之食讨好自己的小白脸!苏冥朔这厮是怎么舔着脸在御司诏坐到今天的!
花赫儿脚疼的厉害,半夜三更生生的被疼醒。不巧的是肚子还饿。
她郁闷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瘸着腿儿准备给自己倒杯茶喝。谁知她刚走到桌前,一抹黑的手一抖,顿时身上一湿,一杯茶全交代在了她身上。
“一杯茶也欺负小爷?长本事了啊!”
花大人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一蹦一跳的瘸着腿儿去换衣裳。
暂居的屋子虽然不算宽敞,但是叶霓贴心,倒是把她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就连她平日里用惯了的一只缺了一口的碗都给拿了过来。拿着碗上街,往角落里一蹲,指不定还有人给赏钱呢。
花赫儿一手扯着衣带,一手扶着床头,正艰难的脱裤子,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太难受了。
她金鸡独立,奈何身子一歪,险些一头栽床上去。
好不容易退下长裤,只留了里面的一条亵裤,白花花细长的大腿露在空气中,看起来十分的诱人。
花赫儿险些就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大腿感慨一番了。
可见人不要脸时,连自己也是不放过的。
然而她这儿还没动,突然,‘咯吱’一声,门被人推开,苏冥朔见屋内没灯,便以为她睡着了,手上拎着香气四溢的小酥鱼,刚迈进一只脚,夜晚中他的视物能力比常人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冷不丁的撞见赤着两条腿儿的花赫儿,顿时脚下一顿,僵在了原地。
花赫儿也愣住了。
卧槽!
半夜三更的潜入小爷房间是想勾引小爷怎么着!
好在花大人反应及时,抓起一块帕子蹦跳着过去往苏冥朔眼睛上一盖,怒容满面道:“闭眼!不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