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别院,当夜大夫进进出出,下人们也守在院子外不敢离开。
陈辛宴看着身侧站着的人,犹豫再三,问道:“你确定不进去看看?”
屋内,只有寒山一人守在身侧。花赫儿赶到时,就只看苏冥朔倒在地上。那一刻,花赫儿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似的难受。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般场景。
她一直以为苏冥朔是强大无所不能的存在,也从来都没想到,自傲如苏冥朔,受了多重的伤,才会那副狼狈的模样落入她的眼中。
她想问,可却不敢进去。
陈辛宴蹙起眉头,低声道:“其实吧,我觉得师傅这么厉害,今天肯定是故意让着的,绝不是打不过。”
花赫儿没说话。
屋内,寒山却忽的侧过头意味深长的看向陈辛宴,也不知道这小子是蒙的还是真的看出了什么。
大夫离开后,开了药房。苏冥朔尚且昏迷未醒。等众人都离开后,花赫儿这才走了进去。
血腥味已经被香料的味道遮掩住,花赫儿一步步走进床边。
那熟悉的面容比之平日苍白了许多。花赫儿这才发现,几日不曾好好看着他,他竟然清瘦了许多。京城是非之地,苏冥朔那层身份的背后,到底还有多少事情?
掀开帷幔,花赫尔的脚步却突然顿住,扭头看向门外。
“今日之事,我若是对殿下的亲眷动手,还望殿下莫怪!”
这是花赫儿头一次语气这么凝重的说话,夜羲宸刚伸出去的脚步猛地一缩,不知道为什么,竟有几分害怕。
他得知苏冥朔遇刺的消息时已经是苍渊离开之后。不过以他对苏冥朔的了解,天下仅有的四大强者,即便是苏冥朔修为不敌苍渊,可至少也能打个平手。如今看来,只怕是这厮有意为之,不想暴露身份。
至于目的……
夜羲宸的视线落在花赫儿身上,忽然皱起眉头,苍渊好端端的刺杀苏冥朔,难道是发现了他们的身份?
“你想对谁动手?北家?”
花赫儿拍拍手,门外,立马有人将今夜爬墙的那人带了上来,那人嘴巴被捂着,可夜羲宸在看到那人的瞬间却愣住了,“你,林子澈?”
花赫儿冷笑一声,“殿下认识?”
夜羲宸如何能不认识,林子澈,旁人都以为是他太子门生,实则这人,是国舅府的幕僚。只不过这么多年以来,夜羲宸懒得拆穿罢了。
此人在文人中颇有才名,倒是也有不少世家想要拉拢的。
夜羲宸点点头,“今日的事情你不要插手,我来处理。”
然而,花赫儿却摇摇头,“我说过,在天下权贵面前,我等如蝼蚁般卑微,可若是伤我所爱之人,即便是蝼蚁,我也要将这天给咬个窟窿出来!”
夜羲宸心里咯噔一下,欲哭无泪。
姐姐,你咬的天可是本宫的天啊!
次日一早,花赫儿上了妆,将容颜掩去几分娇丽,这才带着林子澈找上了北府。
国舅爷的府邸,花赫儿不是头一遭来。
但是这一大早的,两人打横挑着一个大活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冷天摇着折扇的公子,身后还有无数打手,这架势,瞧着有点像是要去抢婚啊。
某阁楼里,夜羲宸幽幽的叹了口气,“哎,他这是找了个什么彪悍媳妇啊。”
身后,心腹疑惑道:“谁?哪里有媳妇?”
夜羲宸冷笑,“某个……冰山。”
心腹懵了,冰山?东宫里没有冰山啊。
“可是殿下,这位小姐这般架势去找国舅,不会吃亏吗?”
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舅啊。
夜羲宸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无奈道:“清乐若是早些收手,或许今日也不会吃这个亏。”
心腹愣了下,“啊?北小姐?”
这一行人声势浩大的,注定是引起百姓围观。尤其是花赫儿,这些天花赫儿这张脸在百姓记忆中还是很有印象的。
队伍在北府门前缓缓停下,朱红色的大门前,小黄门刚打开门就看见门外一群人气势汹汹,像是要打家劫舍来一般。
那小黄门当即扭头关上门,朝着府内飞快的冲了出去。
下人摆了把椅子,陈辛宴懒洋洋的坐了下来,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认真道:“你放心,待会儿你尽管动手,打坏了算我的!居然敢欺负我师傅,当本公子是摆设么?”
花赫儿眉头紧锁,朝着身侧的人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前去叫门。
而经过一夜的折磨,林子澈虽然没受什么伤,可整个人都虚脱了。类似挠脚掌这种折磨人的手段,陈辛宴要多少有多少,于是这倒霉的爬墙爱好者一个没忍住,就什么都交代了。
北清乐,北府小姐亲口允诺,若是能求得花赫儿,先不说许他官职,这金银也是不会少的。对于男子而言,这半夜爬人墙头顶多是个不羁之举,可对于女子而言,那就是名声尽毁。
在众人的围观下,北府大门缓缓打开。北清乐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环佩叮咚的走了出来。
她居高临下的扫了花赫儿一眼,视线不紧不慢的掠过林子澈,冷声道:“大胆刁民!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这儿撒野!”
花赫儿抬脚,踏上了北府门前的台阶。
北清乐心里虚,当即往后撤退一步,“你,你要做什么?”
花赫儿淡淡一笑在,“我们来谈谈,北小姐派人深夜爬我陈府墙头,意图坏我名声之事。”
“你,你胡说八道!你可知我是皇亲国戚,你竟敢诬陷我!来人,去京兆府尹,叫刘大人过来!”
不等北清乐说完,花赫儿便打断她的话,“不必了,我今日不为难你。”
北清乐松了口气,看到林子澈,她就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了。只不过,林子澈家人性命都在自己手中,他绝不可能背叛自己。
思及此,北清乐的底气便更足了。
花赫儿抬起手,动了动,抬着林子澈的人便跟着她的步伐往前走了两步。
北清乐沉住气,“怎么,你昨夜遭人爬了墙头,今日便想把这人塞进我国舅府?”
她刻意提及国舅二字,但凡想在京城活下去的人,听到国舅二字,必然会心生敬畏。
然而,她碰到的是花赫儿,以及陈辛宴。
一个不将礼法放在眼里,这天下,本就该众生平等。
一个,自小便信奉,天底下唯有实力方可长久的人。
这两人伙同在一起,国舅府又怎会在他们眼中。
瞬间,一群侍卫鱼跃而出,护在北清乐身前。
花赫儿脚步一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害怕了?”
北清乐梗着脖子,脸色铁青,“放肆!难道就凭你一句话,便能诋毁本小姐的清白,以及国舅府的清白吗?”
“一句话?”
花赫儿讥讽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认罪书来。
瞬间,北清乐的眸子不由自主的瞪大,认罪书?
林子澈背叛了她?还招供了?
这可如何是好!
北清乐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慌,故作镇定,暗中叫来身侧的下人赶紧进宫去请人来帮忙。
不过花赫儿赶了个大早,就是趁着国舅上朝,没这么快来帮忙,这人去请的,只怕不会是国舅。
“北小姐,你若是心不虚,便亲眼看看这认罪书上写了什么,他可是一个字都没提及你国舅府,你北小姐,又这么着急的承认做什么?”
“你!”
北清乐脸色通红,话音未落,花赫儿一招手,身后那人便将林子澈扔到北清乐面前。
“此等不羁之徒,实在辱人斯文,北小姐还是少与这种人相交,否则那日名声毁在他手上,也未可知呢。”
“混账!本小姐是什么身份,你竟敢将我与他牵扯在一起?”
花赫儿翻了个白眼,“国舅府的幕僚是吧?那么每日想来都可以与北小姐碰面了,有句话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北小姐每日耳濡目染,可别沾染上什么坏习惯才好。”
花赫儿一字一句的诋毁都没有,却牵引着所有人的想法往歪路子上走。
瞬间,周围议论的声音便多了起来,林子澈明面上是东宫的人,而东宫与国舅府密不可分,这事儿,就算是个误会,北清乐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咽。更何况,本就是她一手策划。
北清乐气急,咬牙切齿道:“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拿下!”
“是!”
侍卫们立马上前就要把花赫儿围住,可陈辛宴却不知何时出现在花赫儿身后,他突然两腿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口吐白沫,“救,救命,北清乐,下,下毒……”
花赫儿吓了一跳,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就口吐白沫了?
“陈辛宴?”
陈辛宴翻着白眼,四肢抽搐。
北清乐慌了,她急忙往后退,“我没有,我没有下毒!”
可人群中的百姓谁信这个,一个国舅府千金,一个寻常百姓,这肯定是支持寻常百姓们。
花赫儿抬起头,冷冷的看向北清乐,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你最好记好了,日后若再敢算计,我必让你北家,遭灭门之灾!”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凝重,丝毫不像作假。北清乐被这骇人的气势吓得双腿一软,险些一屁股跌在地上。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怎么敢……
突然,人群后,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皇后娘娘有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