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
她怎么忘了这茬!
那天夜里找到刘迟之之后,两人达成合作共识,先是肯定了双方的合作态度,接下来明确了任务内容,最后刘迟之唯一提出的一个要求便是,他要住在县衙,且不能让任何县衙之外的人知道。而苏大当家的,虽然花大人的内人,但十分不巧的,也在县衙之外的范围。
这几日都是老黄在照料着刘迟之,县衙没小厮,没婢女,叶霓这活祖宗的性子,能伺候人就怪了。所以刘迟之这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在这县衙里,诸事不得不亲自动手,不仅如此,还要参与编写教学书籍。
今天前来寻花赫儿,便是因为教学书籍的问题。
念书的孩子年纪参差不齐,全部用一样的书,也不合适。全部教一样的东西,也不合适。所以他打算来找花赫儿商量。谁知这刚进门,就撞见这一幕。
花赫儿讪笑一声,苦着脸道:“本官身为父母官,理当善待人才嘛。”
刘迟之见着苏冥朔,行了一礼,“多谢那日先生解围之恩,今日之后,你我便恩怨两清了。”
听听人家这少年的话,多么的理直气壮。
苏冥朔轻嗤一声,“你我钱货,不早已两清?”
刘迟之瞳孔微张,脸上一烫,不说话了。
是他狭隘了。
苏大当家的说完,将花赫儿黏在自己身上的爪子拎开,提脚便走。
花赫儿急忙去追,“哎,你等等啊。”
刚才还好好的,这就不高兴了?
花大人心里那个苦啊,刚追到门口,就被叶霓一把揪住,“大人,您别丢下我啊 ,这事儿我可没辙。”
叶霓一脸疲倦,显然被这位刘迟之公子折腾的不轻。
这哪里是请回来个合作的,这分明是请回来了个祖宗。要不是她家小青误闯了人家的院子,打死她她也不会跟书生打交道的。自古书生都难缠,果不其然!这不就着了道!
花赫儿叹了口气,目送着苏冥朔渐行渐远的背影,揉着眉心咬牙切齿:“你们是故意的吧!”
不然怎么就赶的这么巧?
叶霓吐吐舌头,幸灾乐祸:“大人,分明是你自己金屋藏娇啊!”
花赫儿叹了口气,转身坐下。
这一忙活,便是大半夜的功夫。
其实就算是今天刘迟之不来找她,花赫儿明日也是要去找他的,学堂开课在即,普通学堂,都是夫子教什么,弟子学什么,别说什么专程编纂典籍,就说是分班,都是不常见的。
毕竟真的富贵人家,还念什么学堂啊,都给自家孩子请教书先生了。
花赫儿安排好分班事宜,又再三保证书籍她会尽快想办法解决,这才送走了一本正经的刘公子。
叶霓打着哈欠,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这刘公子其实也不错,就是唠叨了点。”
但是人家家室好,人品正啊!
这要是放在青天县,不知道多少适龄女子抢着嫁呢。
花赫儿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下次找我之前,就不能先打个招呼吗?”
这么突然的闯进来,别说是刘迟之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县令大人衣衫不整,与俊美男子搂搂抱抱,她的名声倒是无所谓,但不想让人误以为苏冥朔。毕竟苏大当家的顶天立地,既不是姘头,也不是男宠,他只是花赫儿放在心头的人。
叶霓被这话气笑了,没好气道:“大人,我说您就不能矜持点么?不是我说,您要是熄了灯也就没这事儿了,偏生您点着灯,这么卿卿我我,考虑过门外寒山离孽两个单身狗的感受么?”
花赫儿冷笑一声,“寒山离孽可比你懂事多了。”
看见苏冥朔和自己独处,早就呆的远远的去了。
叶霓抱着小青,没好气道:“大人,办学堂这事,有必要这么大手笔么?原本京城就有人盯上您了,如今您又办起学堂,这不是啪啪的打了其他地方官员的脸吗?”
朝廷并非不看重人才培养这一块,只是每年朝廷拨给地方的银钱,地方都直喊不够,可学堂吧,办的也一般,并不见什么成效。花赫儿这次动静这么大,必然是要得罪人的。
花赫儿撑着下巴,冷笑一声,“怕什么?大不了我就带着苏大当家的和你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自己建个宽敞的宅子,以后与世隔绝,逍遥自在!”
叶霓语塞,好吧,这个听起来好像也挺有诱惑力的。但是……“大人,与世隔绝可以能不能先帮我找到我家亲亲师兄啊?”
“滚。”
一个茶盏砸了过去,叶霓身子一歪,‘哐’的一声,离孽的脑门上瞬间多了一个包。
离孽先是一怔,随后理直气壮道:“大人,工伤,赔钱。”
夜色如水,今日的素斋气氛有些诡异。大当家的这么好脾气的人,平日里虽然不苟言笑,高冷非常,可至少不会黑脸。今日倒好,也不知怎么了,一回来便沉着脸,将所有的人都屏退了下去,就连寒山,都给打发去了书房看书。
寒山:“感觉好像踩了炸药。”
然而,心中憋屈归憋屈,旁人不明白,寒山却是清楚的。县衙里堆积的事情占据了花大人的时间,自家主子多少有些吃醋。
尤其是今日还发现这县衙里还有另外一个男子,长得还不错。
寒山揉着下巴在书房里一脸郁闷,“主子几时变得这么小气了?”
不多时,寒山便被苏大当家的召回了。
书房的桌案上,苏冥朔正提笔在上面写着什么,寒山一进门,外面的风便吹起了纸张,苏冥朔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却吓得寒山赶紧的关上了门,差点夹住了自己的鼻子。
“主子?”
寒山恭敬上前,不敢抬头。自家主子少有的几次动怒,都是闹出大事件的。其中一次,还涉及百余条人命。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寒山深吸了口气,抬头去看。
苏冥朔的半张脸在黑暗中,垂下的眼帘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天底下被无数人奉为珍宝的鲛人珠被放在了县衙,寻常的夜明珠苏大当家的又看不上,于是寒山便从京城特意运来了九塔玲珑灯。要不是怕太高调容易被人察觉,寒山必然是要将御司诏自家主子平日里用惯了的东西都搬来的。
然而毕竟是压下了这份心思,因为主子不允。
苏冥朔漫不经心的放下笔,抬眸,“刘氏公子暗中可派人保护了?”
寒山一怔,连忙道:“是。”
之前自家主子说过,县衙的事情,不必跟他禀告,是以这才刻意的说起刘迟之的事,没想到……
苏冥朔嗯了一声,葱削般的手指捧起一旁的茶,“那件事,可办妥了?”
之前自家主子传信安排了些事宜,只是有些事,事关皇帝颜面,自然不是那么容易,不过自家主子筹谋得当,倒也顺利。寒山点点头,“是,选的是徐阁老的孙女,昨日方才将事情办妥,想必这几日,内阁的众位大人就该上书说起此事了。”
“嗯,传令下去,不必逼的太死,另外,给神殿那边透个气儿,这种缺德事儿,他们做正好。”
苏冥朔话落,寒山仔细想了想,嗯,确实是挺缺德的。
交代完京城之事的安排,苏冥朔便继续写写画画,也不问话,也不让寒山离开。寒山苦大仇深的寻思着,主子这是要让自己去一趟县衙呢,还是想知道县衙的情况呢?好歹吱一声啊。
然而,苏大当家的一本正经的写着什么,就是不开口。这可急坏了寒山,他挠挠脑袋:“那个,花大人方才与刘公子似乎在讨论学堂的事宜。”
苏大当家的面色不变,语气淡淡的道:“我问她了?”
寒山一噎,闷闷道:“哦。”
那便不说了呗。
然而他刚决定站在这儿充当个木头人,却又听见苏大当家的不甚清晰的冒出一句:“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