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不怕你笑话,市面上最好的店是什锦铺,最好的滩位也在什锦铺,你信吗?”
吴定的话一说,罗家洛脸就耷拉下来,把酒杯也放下,懒得去碰他的杯。
他是在明目张胆绑定自己,一起对抗什锦铺,也太露骨了吧。
“吴哥,你玩得有点太投入,人家摊位有主,总不能去抢吧!”
看他眼珠瞪大了,吴定不由得尴尬一笑。
“老弟,不是大哥装可怜,再过两年,恐怕在大洪门就没我立锥之地,你说什锦铺手段厉害不厉害,要不,我把自己的店给你,试试。”
多少有点意外,两家店铺会弄得这么凶。
罗家洛边吃边喝,似乎若无其事,心里看不起吴定。
一个将近三十岁的男人,象婆娘一般,痛斥“什锦铺”的罪状。
八年前,吴定在大洪门继承家里产业,做起服装生意。
吴家店,是父亲传来下的,那时候,别人还以万元户为荣,他就有家产十几万。
当时服装业没打破区域分界,帝都人只能买当地的衣物,不允许随便跨区域经商。
整个大洪门,乃至帝都,吴家店的服装是老字号,除成衣,还有裁缝铺,花样百出。
富裕起来的吴定,花三万元买了大哥大,摩托罗拉G8600,还买了一辆十万多的夏利车。
可着帝都城炫耀,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好玩玩什么,没想到好日子就在三年前结束了。
先是政策出台打击地方保护,各类服装蜂拥而至,花样新颖,款式潮流,吴家店也跟着变,算是度过最难的一段时光。
一切感激南郊的付国盛厂长,跟吴家店是很深的关系户,起起伏伏,互相帮助,算是给吴定的店铺一个定心丸。
只是随着“什锦铺”开业,这种安稳局面被打破了。
先是利润大幅下滑,顾客都喜欢南方的新样子,什么运动装,休闲服,他一打听,原来“什锦铺”跟外地客商打得火热,人家也不在南郊进货,不吝成本,给南方厂子做代理。
做代理投入少,成本低,三年功夫,吴家店就垮了,现在门可罗雀,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最近这几年,我找人告她,说那娘们太缺德,无序竞争,无法无天,结果到哪也没理说,人家说,这叫市场竞争。”
“市场竞争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乱搞的吗?”
说到最后几句,吴定眼睛湿润了,余光却四处瞅,生怕被人听到什么。
又鬼祟伏在罗家洛耳边嘀咕,“老弟,大哥嘴吐鲁,有些话说多了,会被抓的。”
罗家洛嘿嘿一乐,他知道1995的的政策,经过那位伟人的大力改革,如今的服装市场日新月异,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衣服款式多样,跟上国际潮流。
这是好事,用报纸的话说:缓解市场需求,搞活经济。
吴定看似精明,透着帝都人的圆滑,脑子也够使,可就是这些年,一直在自己圈子里转,走不出来。
他看不出来跟潮流,罗家洛知道,否则前世公司资产十几亿,以为都是纸呢?
“吴哥放心,觉得小弟可以,我也不谦虚,吴家店是老铺,我喜欢,可以帮你打败什锦铺,就是不知有什么吗?”
为商之道,无利不起早。
既然都是出来赚钱,拿钱说话,天经地义,没必要遮掩。
他当然知道如何与对手玩这个游戏,如今跟捏死蚂蚁一般。
话撂下,铿锵有力,吴定瞬间变得不一样,眼神也放光,手指也抖动。
看罗家洛,挺年轻,去管理他家铺子,心里还是犹豫。
可想到这人跟付国盛的关系,那人的路子不好走。
最主要心里对“什锦铺”的仇恨,咽不下气,再过两三年,吴家店就要毁自己手上,关门歇业,不,今年怕就过不去了。
否则,他也不会跟眼前这个小老弟发生争执,冥冥之中就是天意。
眼珠转来转去,吴定最终伸出三根手指。
“三分利,没保底,你三我七,月底有利润,就这么分,没利润一分钱没有,可以吗?”
别小看三分利,虽然现在吴家店亏损,毕竟根深叶茂,以前的老顾客多,这是资本,不是吴定搞不清形势变化,以他鼎盛时期计算,以这几年物价对比。
80年一般工资50元,到1995年一千元工资,也就是说,当时的五十元,顶上现在的一千元,物价增长了二百多倍。
吴定说以前赚了十几万,大概是五年的利润,每年差不多三万,二百倍的翻番利润,相当于每年近六百万的价值。
当然,估计值准确性不高,过去是纯垄断,给打一个大折扣,每年一百万总是有的,三分利润出来,相当于三十万,这就上天了。
1995年的三十多万相当于什么,以帝都目前的楼价2000元一平米算,他能在市中心买下一千多米的楼房,大洪门店铺七八个。
看起来诱惑人,可罗家洛还没疯狂,如今吴家店是亏损,等赚了钱,恐怕到时候人家能翻脸不认人。
自己的店赚钱,分给别人三分,就算亲兄弟,面对金钱也敢下死手。
他跟吴定就是一面之交,酒肉朋友,凭什么信任彼此。
想明白了过往遭遇的分分合合,为利相残,望着痞子像中长发的吴定,不理睬目光的期待。
罗家洛摇了摇头。
什么?
“三分利还不干,那……四分?五五分成总可以了吧?”
吴定这回吃紧牙关,越发肯定,眼前这个年轻人,举止若定,就是上天赐予的高人!
一年五十万,在帝都是高收入群体,罗家洛又摇头,目光直视。
“除非……”
故意卖个关子,估计痞子男吴定也不会同意,闹不好会摔桌子急眼。
不过,恐怕他不同意了自己的条件,以后吴家店的招牌也会毁他手中。
说起来,这种店,对于前生的罗家洛,根本没看上,就是被淘汰的货。
吴定急得额头冒汗,手指胡乱抹着,目光如垂死挣扎般难看,“快说啊,除非什么?”
似乎预感到什么,可他能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