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上来数十人,在卢攸宁手下皆未过得三招,时值当午,正是日头最大时,沐青易隔着观台大喊:“十二哥哥,且先歇息片刻,等日头过去吧!”
观台上原本以珠帘隔着,众挑战者并不知晓上面坐着何人,现下听到这声音,纷纷猜测莫不是沐家的五小姐早已在此?
卢攸宁抬起头,隔着珠帘,望向沐青易观台处,笑着摇摇头。
沐青易掀开珠帘,道:“现在都过午了,十二哥哥再不带我去吃东西,我就快饿死了。”
这一掀可不得了,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这个一身利落红装的女儿,观台下瞬间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这是将军府的五姑娘么?长得好美啊!”
“果真是沐府的小女儿啊!这相貌,啧啧……”
“难怪今年的沐府招亲,来了这许多人,这可堪称国色也!”
底下的声音让沐青易瞬间有些犯怵,她微微往后退了两步,卢攸宁飞身上前,道:“小五想吃什么?”
沐青易有些被下面的人吓着,道:“不,不吃了。”
卢攸宁看了看下面的人,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小五这一露面,下午我可有一场恶战要打了。”
日晷之影已见垂直之状,司判监令比赛中停,众人却迟迟不愿离去,只等着下午擂台开赛。
沐青易隔着珠帘看着下面摩拳擦掌的人们,道:“十二哥哥,此番来比武的总共有多少人啊?”
卢攸宁将冷胡突鲙夹到沐青易碗中,看向华离,华离道:“统共十五位,这些都是经过筛选的,之前已经筛了好大一批人。”
卢攸宁饮了一盏茶,道:“人数虽不多,不过功夫还算差强人意。”
“是么?”沐青易还以为耳朵出问题了,目前上来的将近十个人中,每一个在台上都未站足一炷香,这还叫差强人意?
华离似乎看出沐青易之惑,道:“五小姐有所不知,寻常者,能在我家公子手下过两招的,已属不错了。”
看卢攸宁跟这些人比了一个上午下来,脸不红气不喘,好像只是出门游逛了一番似的,沐青易心内纳罕:三姐夫还要我在他手下过五十招,这怕是要我命吧!
下午,一声红锣再次响起,卢攸宁已重新换了一身衣衫,缓道:“下一位。”
只见一位着黄衫者手持太阿剑,脚蹬清风,一跃上台,卢攸宁看清来人时,面色稍见一丝异样,他盯着来人足有半柱香功夫,方道:“我不跟皇子动手。”
来人正是当朝皇帝的嫡长子,京畿的邺王。
“十二郎这般说,是想认输了?”说完,只见邺王将手中的剑缓缓拔出,以剑锋指着卢攸宁,“卢家十二郎的功夫在这京畿堪称一绝,本王可是很想好生领教一番十二郎的身手。”
卢家向来在朝中持中立态度,并不偏帮邺王或是三皇子任一方,然若今日动手,难免会让人心内臆测:卢家是否算是站在邺王的对立面了。
正当卢攸宁思量间,邺王手中的太阿剑已径直向他次刺来,卢攸宁四下躲闪,却并不见他回手。
如此反复几回,邺王倒更得了势,手中的剑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一进一犯间,皆是逼人出招之式。
“十二哥哥怎的这般畏手畏脚?”沐青易看着十二郎几次三番躲开邺王的剑锋却不回击,便是连旁边架子上放置的剑也不曾拔出。
“卢攸宁,你倒是还手啊!”卢攸宁几次三番的躲避,这让邺王有些不满了,在他看来,卢攸宁这是根本不屑同自己动手,握着的剑势亦愈加张狂。
“邺王勿要强人所难啊!”从台子下面跃上一人,打断了二人的较量,那人挡在卢攸宁和邺王中间,“十二郎方才的每一招,表面上是躲闪,实则为进攻,我在台下都看明白了,怎的邺王还看不明白?”
这人说完,向卢攸宁拜礼,又道:“既然大家为着沐家招亲而的,自然是为了赢,却不见谁像邺王这般,招招如此激进,可是失了皇室风范了。”
一语说得邺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举起剑便朝这个人刺去,然而下一刻,只见邺王的剑被这人抬起一脚便踢落在地,那柄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后,径直插进台下的泥地上。
“邺王这剑都拿不稳,还想赢,可见有点异想天开了!”
招亲的规矩:持剑者以剑落为输。
邺王气得咬牙切齿,瞪着来人,半晌,才从牙齿中蹦出几个字:“今日之耻,来日我一定加倍奉还!”
说罢,转身而去。
同在看台上的宋苍风看到这一幕,微微蹙眉,道:“他的功夫竟长进这么多。”
沐青易听到宋苍风的声音,转问问道:“三姐夫,你说谁的功夫?”
“没什么,”宋苍风端起一盏茶,浅饮了一口,“这下有的热闹看了。”
卢攸宁看着眼前这位公子,道:“卫公子前些年曾在这里同沐家三小姐过了招,怎的如今又想来同小五比试了?”
早些年,卫威同沐家的三小姐沐青秋在这里打了平手,照着比武招亲的规矩,无论胜,或平手,皆算赢。
谁知宋苍风突然出现,同沐青秋交了将近百招,最终战胜了这位沐家三小姐。
宋苍风赢沐青秋,赢的是彻彻底底,自然比卫威更具迎娶沐三小姐的资格。
而这位卫公子之所以敢在邺王面前这般硬气,皆是因着其父亲中书令卫炳申,曾不止一次在朝堂上提出立三皇子为储之议,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卫家和邺王是对头。
此事若要追溯起来,尚有些年头,新帝初上位时,先太后尚在人世,老人看重卫炳申的妹妹,选入了皇宫,陪伴圣驾。
卫氏贤淑善良,很受皇帝喜爱,很快便晋了位份,还有了身孕,原本这是件很是欣喜之事,然当卫氏有孕时,太后忽染恶疾,宫内太史监使观天象得出:卫氏腹中胎儿乃大妖之祸,太后染疾,皆是因这胎儿而起。
皇帝因着此言,震怒不已。然太后之疾一日重过一日,群臣上谏,后宫施压,皇帝不得不命人将卫氏腹中胎儿打去。
胎儿打落后,两日,太后薨,举国哀。
太史监正使因着此事被革职削首,然则,却再也换不回卫氏的孩子。
卫氏承受不住这丧子之痛,得了失心疯,皇帝命人将其挪去了冷宫,听闻卫氏在冷宫中吵嚷了一夜,梗着脖子喊了一夜的娘,清晨时,宫人不见里面的动静,开门查探时,发觉卫氏已自缢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