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番邦女子走到三娘面前,斜睨着一双猫眼盯着面前的公子,老板娘道:“十二公子,这是我亲戚家的女儿,唤作巴丝玛。”
卢攸宁指尖微启,遂见利剑出鞘,眨眼功夫那剑刃又回到鞘中,再看那番邦女子,覆面之纱已缓然落下,商队的人见到此女面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这些人随卢攸宁走商无数,见过的美貌女子亦不在少数,然从未见过这般可令人称奇的相貌,这女子肤质白皙,日光下可见其吹弹可破之感,鼻梁高挺小巧,嵌珠额带垂于颔前,好生美艳!
最最妙极的当属那双翡翠色的眸子了,流光转动间,似能将人的魂魄摄入一般,只看一眼,便再难移开。
那女子走上前,拉起卢攸宁的手,放在自己的腰肢上,不过隔着一层薄纱的腰肢,似杨柳纤细,盈盈可握。
“十二公子,安好。”照旧是一口不甚流利的番邦口音。
卢攸宁将自己的手放下来,转而问老板娘:“我看您虽是凉州人,到底也有五六分中原模样,然这姑娘生得分明是西域模样,三娘,您在西域还有亲戚呢?”
“十二公子,这是我专门为十二公子备的,绝对干净,我敢打包票。”
“罢了,”卢攸宁摆摆手,“从哪儿买来的,便还到哪儿去吧!”
老板娘未曾开口,那女子却道:“公子这般说,莫不是嫌弃奴家?”
卢攸宁重新回到位子上,道:“你这姑娘当真有趣,难不成放着好好的良家女子不做,倒要跟着别人为妾为婢?”
女子走过去,在卢攸宁身边坐下,随意拿起一个碗,将坛中的酒倒满,一饮而尽,“巴丝玛只愿跟在公子身边,望公子成全。”
“我不需要,”卢攸宁站起身,走到另一处桌椅旁坐下,“三娘,你带来的人,自己处理。”
第二日天稍稍见亮些许,卢攸宁便命商队上路了,一路上听到手下还在讨论昨天那个番邦少女。
华离跟在卢攸宁后面,他最是知晓自家公子心意的了,无论何样的女子摆在公子面前,当无心可动矣。
“公子,今夜我们应该就能到达昆的部族了。”华离指着前面不远处大声道。
“通知商队,全部下马!”卢攸宁说完,从马上跳下来。
眼前的风沙越来越大,只怕在到达目的地前,多半还要扛过一段沙尘暴,人若是坐在马上,压根抵挡不住风沙。
果不其然,在距离达昆部族约摸十几公里处,一场大风裹挟着漫天沙尘雪渍,像是跟商队较上劲一般,连人带马,在这狂风暴雪中,当真是寸步难行。
这场风雪来得异常巨大,且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尚未融化的冰雹,打得人脸上生疼,风像刀子一般,割裂了人们身上的衣衫。
卢攸宁的面巾已经被割开了一个明显的口子,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也像是被风刀割开了一般,像是有什么东西将面巾打湿,又遭这寒风一吹,坚硬如石。
马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别说往前走了,便是站都难以站住。
眼看着驮货的马一匹接一匹地倒下,华离努力打着手势道:“公子,商队顶不住了!”
前面不远处,已经见到零星的蒙古部族帐子,卢攸宁忍着脸上的痛,“商队的人在我身后站成一列前行,坚持一下,前面就到了。”
卢攸宁站在商队的最前面,顶着风为后面的人马开路,不知在风雪中扛了多久,他只记得被华离扶进了达昆的帐中,然后就失去意识了。
……
“我家公子怎么样了?”华离的声音隐约在耳边响起。
“没什么,只是过于疲累,不过公子竟能以一己之身为商队抵挡风沙,当真英雄也!”卢攸宁辨出这是达昆身边的巫医。
华离见公子慢慢睁开眼睛,忙问:“公子感觉如何?”
“没事。”卢攸宁从毯子上做起来,想伸手揉揉脑袋,却碰到脸上的纱布。
“公子别碰,”华离制止道,“公子脸上被风沙开了好深一个口子,才给缝好。”
荒漠中的风沙果然厉害。
卢攸宁看到扔在一旁的面巾,已经被血染红,帐内供着炭火,火苗窜动,却莫名让人心内安稳,卢攸宁盯着这炉火,不觉发了呆。
“公子醒了。”
从帐外进来一个披着红衫的女子,待其摘下面纱,卢攸宁方瞧准,这不是三娘买来的那个番邦女子么?
“公子不认识我了么?”
“你如何会在此?”
“达昆是我的叔叔,”巴丝玛将一盆热水放在架前,又用干净的毛巾打湿,替卢攸宁轻轻擦着脸,“公子脸上的口子虽不大,却有些深,需好好调养才是。”
卢攸宁从她手中拿过毛巾,道:“方才在三娘的驿馆中,多有得罪,望姑娘恕罪。”
“去年你来我叔叔的部族时,我见过你,只是那时我身患时疾不宜见人,”巴丝玛说着将一条丝绢拿出来,“公子可还认得这个?”
卢攸宁看着那条丝绢,想起去年在达昆的部族时,确乎遇见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一双茏翠瞳,只因着脸上长了疹子不得见人,故而以蒙面示人。
当时卢攸宁见其乃有惆态,眼中还挂着泪,遂以此丝绢赠其拭泪。已经许久之事,他若不仔细回忆,自是难以想起了。
“姑娘,我……”
“我叫巴丝玛,你既知晓我的名字,如何还一口一个姑娘地唤。”她虽然口音不纯正,意思却表达得很是妥帖。
“好,巴丝玛,”卢攸宁改口,“达昆和我是老相识,此番前来亦是为购些肉羊,还请行个方便。”
“不行,我才不要叔叔放你走,”巴丝玛说完挽着卢攸宁的手臂,放肆地靠在他肩上,“我们蒙古女儿,认准了谁,便是一生。”
“哈哈哈,巴丝玛,可不要太放肆了,”达昆从外面的帐子大笑着进来,“这位可是中原卢家的十二郎,不得无礼。”
达昆虽嘴上这般说,然其中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笑,巴丝玛在达昆面前,无一丝先前的妩媚姿态,反倒是个纯情的小女儿了。
卢攸宁觉得身子疲软得紧,想挣脱开,奈何巴丝玛就这般不依不饶地靠在自己肩上,他只能说:“达昆,此番前来有要事,办完了还要回去复命,断乎逗留不得。”
“你便是急着办完事,也得等身子好了才是,”达昆道,“且现在天气恶劣,这沙尘暴少说也要等到明日天黑了方完全停歇,难不成你现在便要动身?”
达昆说得不假,外面的风沙之大,将个帐子刮得劈啪作响,怕是连站都站不稳,更莫说前行了。
“罢了,只多待一日,”卢攸宁道,“若您这里肉羊不足数,我还得去往别处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