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我吃好了。”
刘霄把破碗递给福伯,抹了抹嘴角的菜水。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福伯推辞,喉头却又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福伯,我身体弱,只有你吃好了,才能继续照顾我,我们两个才能一起活下去。”
福伯这才接过破碗,将破锅里面剩下的野菜打扫干净。
不吃东西还好,喝过菜水之后,刘霄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在渴求着食物和能量,散发出能够让人疯狂的饥饿感。
但与此同时,刘霄抬起手虚握了一下,发现自己比刚才有力了一些。
现在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想要活下去,那么第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吃。
这一碗野菜汤可以让自己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多活一天,但也仅仅是一天而已。
土庙不大,自己和福伯的稻草床加起来就占了一小半的面积,庙里除了一小堆柴火,就是一个小小的神龛里面放着一个土塑的神像。
唯一有价值的就是柴火上有一把把手断了一半的斧头。
“福伯,我们出去继续找些吃的吧。”
福伯舔了舔碗底剩下的菜水,小心翼翼的把破碗放在还在燃烧的火堆前。
“少爷,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这里方圆数十里都是将军府的产业,除了将军府里的嫡系亲眷之外,一草一木别人都不能动。”
“晚上外出还能有一线生机,可是如果在白天遇到巡逻,就一定是十死无生啊。”
“与其慢慢饿死,不如拼死一搏。”
刘霄捡起一根地上的柴火,拿起断斧开始修整,花了好一会才把它削尖。
“少爷想要拼一下的话,老奴有一个建议。”福伯看着刘霄显得有些浮肿的手。
“你说。”
“将军府里剩下的饭菜是不许下人吃的,都倒在了将军府外的一个小树林里,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小树林在什么地方。”
“在将军府东几里,离土庙有些远,一天可能都没办法回来,而且常年有野兽出没,很危险。”
刘霄站起身来,感觉有些头晕,晃了一下才站稳。
“那就去吧。”
刘霄用手指在尖上试了一下,点了点头。
“少爷,我可以自己去,你身子骨弱……”
福伯没有继续说下去,刘霄却明白他的意思。
“福伯,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很可能撑不过今晚,留在你身边,出了事情至少还有你还可以照顾我。”
“少爷,你真的长大了,你要是早点变得这么聪明果决,那该多好啊。”
福伯一声感叹。
刘霄默然,如果福伯知道他的少爷已经死了,他会如何,自己又该如何。
摇了摇头把不相关的想法甩出去,刘霄拿起柴火做的短刺,又把断斧递给福伯。
“福伯,我用不动这么重的斧子,你来吧。”
福伯接过断斧,别在腰带上。
“少爷,你真的要出去么。”
“拼死求活。”
福伯看着刘霄的眼睛,他从来没有在自己的少爷眼中看见过这样的神色,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往日的少爷性子软糯,经常受别人的欺负,别的庶子好歹还能够在将军府里苟活下去,少爷和自己却被人在大雪纷飞的夜里赶出将军府,挣扎在垂死的边缘。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过段时间下去见他娘的时候,自己还能有个交代。
刘霄不知道福伯在想些什么,他从地上抓起铺着的稻草,用几根长些的扎成绳子,在身上捆了几圈,然后又拿起一把朝着福伯示意。
“少爷,虽然我年纪大了,可是这点寒风我还是受得起的。”
刘霄没有坚持,紧了紧身上的稻草,把破碗和烂锅用草绳固定在身上,然后拿起一根长些的柴火做拐棍,抬头将整个土庙扫视了一圈。
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走吧。”刘霄抬脚向屋门走去。
福伯推开门,寒风呼啸着灌进了土庙,将火堆仅存的余火吹灭,刘霄打了一个冷战,继续向前。
天空一片灰色,下面接着无尽的雪原,中间只有几棵树零零散散的扎在雪地里,天地间只有黑白灰三个颜色,一片萧瑟。
雪下得很深,已经没到了刘霄的小腿肚,每走一步都要花很大的力气,两人走的很慢。
走出了很远,刘霄回头看了一眼,此时的土庙只剩一个小点,随后毅然低头继续前进。
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但唯有前行。
福伯在前面领路,刘霄低头跟随,两人没有说话浪费体力,耳边也只剩下踩在雪上的咯吱声,呼啸的风声,和两个人的喘息声。
“前面就是将军府。”
不知道过了多久,福伯停下,刘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远处是一扇朱红色的大门,门前是两只威猛的石兽,看起来张牙舞爪。
刘霄喘了几口气,没有说话,福伯也没有多停留,两人继续前进。
不知不觉间什么时候,风声开始渐渐大了起来,每一次喘息都要带走体内的热量,冷空气就好像刀子一样扎进肺里,脚趾早已经麻木,每走一步都好像是在行刑。
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小树林离将军府只有几里地,可是刘霄感觉自己走了很久。
就在刘霄脑海只剩下继续走下去的时候,前方的福伯终于再次停了下来。
“到了,就在这附近。”
听到这句话,刘霄整个人精神一泄,就要栽倒,但却在摔倒在雪面上之前被福伯一把搀住。
“少爷,你不能倒,倒了就再也起不来了。”福伯把刘霄靠着一棵树放到地上。
“我们到的时间刚刚好,再过一会扔东西的下人就来了,少爷你坚持住。”
刘霄嘴唇乌青,冻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几道人声。
刘霄精神一振,抬头向出声的地方望去,果然见到几个人推着一架驴车向着这里走来。
一共有三人,其中一人是赶车的车夫,另外两人在车后推着车前行。
刘霄和福伯在雪地里伏下身子,等着驴车慢慢靠近。
积雪很厚,车夫拼命的扬着鞭子,拉车的驴口鼻里喘出两道粗壮的雾气,车后的两名下人深一脚浅一脚的一步一步往前挪。
车上装着一个大木桶,散发着蒸蒸的热气。
外面还是数九寒天,可是刘霄只感觉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细胞都在欢呼,渴望着食物的到来,只剩下最后一丝理智按住跃跃欲试的身体。
驴车一寸一寸的前进,刘霄的心也开始一寸一寸的热了起来,拉车的驴子每走一步,刘霄的心中就喊一声“停下来”。
终于,好像是听到了刘霄心中的呐喊,推车的两人停了下来。
“狗子,行了啊,今天雪这么厚,就别再往里面去了。”
“唉,这么难走的路还非要到这里。”
“不要命啦,过来干活。”
三个人沉默着把木桶里的东西倒在一旁的雪地里,紧接着就掉头往回走。
“该死的寒季,今年怎么这么冷。”
“回去我请你们喝一杯,刚才抱怨的话你们就当没听过。”
驴车渐行渐远,刘霄和福伯从雪地里爬起来,冲向刚才驴车停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