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读书人,不语鬼神,自力更生,可修出一身正气,不惧奇门异术和鬼邪之物。
首当其冲的常千思,脱口而道:“浩然正气!”
常千思只觉的扑面而来的浩然正气压制着他体内的法力,运转不得,他惊讶的看着面前一脸坚决的少年,心中惊骇如同翻江倒海般汹涌。
这少年怎么修出这般庞大的浩然正气。
便是从娘胎里开始读书也不该有这么浓烈吧。
什么是浩然正气。
是那朗朗读书声,是那壮志在胸的书卷气,更是心中那股强大的人定胜天的信念。
是那读了万卷书,行了万里路,见了万千人,知晓了怎么做到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心的一身正气。
可这世上读书人多是蝇营狗苟之辈,大多都虔诚的信仰着神佛,而在那虔诚的背后藏着一个又一个不能明言的肮脏私欲。
常千思见多了这样的读书人,又怎么会明白余南客这样的少年人,怎么做到与众不同?
太锋掌门亦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惊讶道:“若假以时日,这少年学会自主控制这般庞大的浩然正气,又该是何等模样?怕是会出入我等山门如无人之境呀。”
这话并非空穴来风,宋时多大儒,不少一身正气的读书人游山玩水,进出他们修道场地挥斥方遒,更有甚者一笔把他们划进江湖骗子当中。
易百问又看了看虅问秋,接着说道:“怪不得这老妖怪会养这么一个少年。”
场中形式因突然加入的余南客再次发生转变。
朱允炆一脸难以置信,他自小读书,受大儒蒙学,向来也以学识为傲,可也没有修出一身正气,此刻看着那个陋室少年,内心竟升起一股嫉妒。
可随后朱允炆就恼羞成怒,自小锦衣玉食的他竟然会嫉妒这么一个少年。
这种读书少年他见了那么多,那一个不是他手中的玩物。
朱允炆手指一屈,放入嘴角,一声嘹亮的哨声响起。
不就是浩然正气,破了便是。
一阵咚咚的声音响起,隐蔽在蜂尾巷的一百披甲将士随声而动,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冲向了余南客家里。
这些大头兵可不管余南客是否还是少年,又是否是一位读书秀才。
今夜月色柔美,可月色下钢铁一般的军士,提刀默然前行。
于此同时,小镇少有人迹的一个角落里。
那位仙风鹤骨的老道士,已经用几种常见物品摆放出一个祭台,祭台两侧各放着一柄绘有祥云神龙图案的旗子。
他挑头看了看蜂尾巷的方位,他不知道这次的做法是否妥当,活了这么多年好像所有的选择都是错误的,迷迷糊糊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总是要做点什么的,哪怕这次在世人眼中依然是一个错误的做法。
随后,老道士不再多想,手中桃木剑,剑指苍天。
功法运转,在这秋分时节的小镇里,施展师门奇术《清明祈雨咒》。
秋日祈春雨,难度可想而知。
方位,手印,步伐,咒语,功力,缺一不可,幸得老道士专善此法,一番施展下来并无差错,最后老道士落语。
“阳遁,四局,吾李秉意,祈雨!”
天空中随之而来一声雷响,群山灵气升腾号召。
上天有四时之雨,而春雨惠泽大地,万物生长。
一滴。
两滴。
三滴。
继而连绵不绝。
这一夜有春雨于秋日,自空而降,滋润万物。
老道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可他视若无睹,反而眺望蜂尾巷,嘴上念念自语道:“我李秉意以春雨一场,以报当年前辈救命之恩。”
蜂尾巷。
雨势越来越大,刹那间已经变的滂沱不止,又急又密。
突袭而至的将士踩着夜雨声,带着重甲声,声声震人心神,雨水顺着甲片流下,泛着冷色。
一道厉声划破长空。
“杀无赦!”朱允炆冷厉道。
夜雨奔行当中的军士,齐声应是,举起手中长刀悍不畏死向着小院蜂拥而至。
本就被剑气划的摇摇欲坠的墙壁轰然倒塌,而附近几座老旧房屋也在暴雨冲击下坍塌下去。
不仅如此,就连余南客居住的屋子都出现了裂痕。
裂痕一时间如同蜘蛛网般扩散起来,这让从藤径世界出来后就一直偷偷躲在屋里的石暖兄妹,连忙逃了出来,生怕一不小心被埋在石屋里面。
两人一出来就被眼前的一切吓的长大了嘴巴。
满目荒凉的院落,凄凄惨惨的余南客叔侄二人,以及悍匪一般的披甲将士。
往日没心没肺的石冷被冰冷的雨水一激,瞬间就回过心神,他没有与往日一般骂骂咧咧,反而出奇的沉默。
他探出手拉住已经六神无主满眼泪水的石暖,一言不发下七躲八闪的向着外面逃去。
所有人好像也没有注意他俩,任由兄妹两人逃出了院落,向着小镇中心跑去。
可还没有跑出蜂尾巷,一声凄惨的叫声就让这两个小小的落汤鸡止住了身形。
“是爹!”石暖率先回过头。
就在石暖打算返回去的时候,被一直沉默不言的石冷拉住了。
“救不了!”石冷语气平静,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可是那是咱爹!”石暖斯里歇底的吼道。
石冷依旧不为所动,冷冷的脸庞如同冰冷的雨水。
“跟我走!”
“我不走。”
石暖面对石冷用力拖拽下,不顾地上的雨水泥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泣声显得特别的无助。
石冷看着石暖哭泣的模样,情绪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但是这丝变化不是心疼,反而是一股从心底升腾而出的厌恶。
“你哭什么哭!是不是就知道哭!你还要用这幅可怜的样子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石冷狠厉的话语,配上脸上那道起于鼻梁止于双唇的刀疤,显的格外狰狞。
极好看的丹凤眼下,怎么有了这么一道长长的刀疤?
石冷指着自己脸上的刀疤,也在怒问石暖:“你难道忘了我这个伤疤,是那个心狠手辣的畜生伤的?”
“你忘了,我没忘,是你爹,也是我爹!是那个整日只知道喝酒的混蛋,就在这样的一个晚上,拿着刀想要一刀捅进你的心窝。”
那一天,也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若不是石冷恰好醒了过来,他醉酒的爹已经亲手杀了他的妹妹,甚至可能他也难以幸免。
那一晚石冷忘不了,也不敢忘,至于替自己或者是替他父亲找一个醉酒的借口更是没有兴趣。
酗酒之人,醉醒本就没什么区别。
石暖突然不哭了,看向石冷的眼睛里竟然射出仇恨的光芒,她的内心里突然发疯一般的恨了起来,恨这个把她再次拉进现实的同胞哥哥。
“跟我走!”石冷再次用力拉拽石暖。
这次石暖没在挣扎,任由石冷拉着她向前跑去,仿若行尸走肉。
在这个夜晚里,注定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在意,转身后的石冷两行清泪顺着雨水滚滚而下。
一行决绝亲情。
一行亏欠友情。
亏欠那个从小就知道照顾他们兄妹的余南客啊。
因为那个小小身躯就也负担起他们兄妹生活的读书郎啊,与他说过千百次道理,教会了他如何坚强自立的余南客。
真的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