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南客在石冷心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可能石冷都没有一个具体概念。
他一直以来总和余南客没大没小瞎闹,心里无非也觉的余南客对他格外偏爱,甚至好多时候,他一闭眼就总能响起当年才六岁的余南客趴在墙头上,一脸笑眯眯的看着他。
那天他失落极了,父亲又没做饭早早的醉了过去,妹妹还在一直哭闹,他蹲在院子里一个人生闷气,瞧见趴在墙头的余南客也没有露出什么好脸色,随手捞了一把土就扬了过去。
土里有些砂石打在了余南客的脸上,余南客也没有气恼,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
“要不要来我家吃饭?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会随我去山上寻石头,我听别人说你眼睛可尖了。”
“鬼才去你家吃饭。”
余南客笑的更开心了,就那么瞅着他。
“鬼才帮你寻石头。”当时他恨不得一拳把余南客的笑脸砸肿。
谁知道余南客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饼子,趴在墙头吃的津津有味。
最后哭的稀里哗啦的他,拉着妹妹一脸苦大仇深的走进了余南客的家里。
……
世界上所有的亲近都是一点一点累积而成的,但是疏远只需要一次伤心的行为就够,石冷觉的他这次行为肯定会伤了余南客的心,因为如果换成了余南客,余南客肯定不会弃他而去。
可他就是做不出余南客的那种选择。
石冷的心越发硬了起来。
两人还没有来的急跑出蜂尾巷,就见又是一批军士踏雨向着这边奔行,石冷拉着石暖熟练的翻进蜂尾巷第一户孙大爷家里。
夜雨天气,可见度一般,可石冷熟练的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先带着石暖窝在了墙壁旁的一口大缸后,听着脚步声远去后,才拉着石暖一步一步的向着孙大爷的卧室走去。
“孙老头?!”石冷小声叫了一声。
屋里没有传来一点声音。
石冷也不在意,孙大爷本就上了年纪,他叫的声音又小,听不到很正常,可是就当石冷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突然发现地上一滩还未干枯的血迹在缓缓流淌。
石冷猛地推开门。
孙大爷躺在地上,已不在人世。
石冷第一反应就是要跑,拉着石暖向着镇里跑去,莲花巷,十字街···两人挨个跑了过去,每一户都敲门,每一户都没人应答。
一直到两人站在三叔公的家里,看着三叔公惨死在床上,心力交瘁的石冷终于一口血喷了出来,晕了过去。
而石暖看着三叔公的尸体,嘿嘿发笑,她坐在床上,把手掌缓缓放进血上,感受着那种粘粘的感觉,觉得畅快极了。
她没有石冷坚强,在那个晚上,被石冷尖叫声吓醒的她,看到父亲手中刀尖滴血以及满脸鲜血的石冷,她的心理根本承受不住这种打击,大脑自主选择性遗忘这件事,可是在遗忘的过程中,偶然依旧会浮现出来的画面和余味,如刀剑般在她心里刻下一道道伤痕,这伤痕比石冷脸上的伤疤,更深更多。
所以她不比石冷,石冷还想在这世道上挣扎求生,她只想让所有人都死掉,包括她,更包括石冷和余南客。
现在这小镇早已血流成河,夙愿以偿,何尝不畅快?
蜂尾巷,余南客家中。
刚刚停在余南客眉间的飞剑突然坠地,让余南客以为有了一丝生机,可转眼间又杀出了数之不尽的将士,一下子又让余南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不行。
余南客再次用力握了握手中的刻刀,刻刀很小,可此刻能够给于他安全感的也就是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小刻刀了。
将士从四面八方杀了过来,当先一人速度飞快的冲到了余南客的面前,脚下踏的雨水四溅,手上长刀势大力沉的一记劈砍向着余南客的头顶砍下。
冰冷的面甲覆面,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情绪流转,仿佛毫无人性。
千钧一发之际,余南客一个错身避过了长刀,可长刀顺势一变横劈划过余南客的腹部,鲜血直流。
痛!
可又不觉的痛。
世道对他的不公,又岂是身体上的疼痛能够比拟的,他何尝不想人生路上脚步轻快,眼里尽是朝阳,可他就只能在吃不上饭的时候,学着舒眉一笑,一解千愁,又让人瞧着不是那么狼狈。
阳光本就是上天给于少年的恩赐呀。
哪怕是平常家庭,少年哪里会知道愁是什么滋味,可余南客懂啊,余南客摸了一把腹部的鲜血,眼中透漏出狠色,面对手提长刀的将士不退反进,激起血性的读书人,杀人亦是不顾自身生死。
余南客看着将士身上的甲片,就仿佛是在打量一块石头的纹理,认真而专注。
一个钩刺,直接从两片甲片中穿过,余南客手腕一翻,向着这个士兵的喉咙划去,快,狠,准,直接割喉而出。
这人的眼睛第一次闪过波动,有些难以置信,明明是个少年,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这么稳定的双手。
而余南客已经不再关注这人,转身躲避其他人的攻击,这时候他从小上山下山,练就的灵动性,体现的淋漓尽致。
余南客这边还好,虅问秋却被数十人围攻,他妖力本就损耗巨大黯淡下去再加上受伤不轻,以前在他眼中就是小角色的普通人,在此刻竟变成了他的催命魔刀,可即便这样,虅问秋脸上依旧平淡,在这杀机四起的夜雨里,仿佛就像是在看一朵花儿盛开。
他那张洒脱的脸上,好像就写着是正是邪是妖,任人说道,那副神情更是对是生是死是伤,不曾在乎。
所有人看着他,就像看到他当年一身白衣打扮的绝世剑客风采。
只是如今的他,眉梢挂着对往事的遗憾,让他不得展颜一笑。
滂沱夜雨中,虅问秋越战越勇,夜雨滴落在他的身上,融进了他的身体里,仿佛一股涓涓溪水流进了干枯的大地,虅问秋眼睛一亮,体内妖力重焕生机再次活跃了起来,就连院落当中已经枯黄的叶子竟然也焕发出点点绿芒。
虅问秋一脚踏地,四周皆震,把因雨水而生的那些妖力汇聚手臂之上,手臂刹那间变化出十条藤径。
藤径仿佛尖枪一般,快如闪电般的直射进将士的喉咙,瞬间十人毙命。
世间大妖,巅峰期间,没有数千人,谁敢来犯?
另一边强行对抗余南客身上散发的浩然正气试图运转功法的常千思见到此状,大惊失色,妖族可不受浩然正气影响,若此刻虅问秋妖力恢复起来,他们怎么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
可虅问秋已经被他们伤的不轻,妖力想要恢复谈何容易?再加上此时本就是立秋时节,万物都应衰败才是。
常千思仰头凝思,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突然惊骇出声:“春雨?!”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春雨降世?!”
太锋掌门易百问亦是一脸怒容,狂躁的吼声传出好远,甚至就连远处少有人迹的角落里的老道士都听到了。
“太行李秉意,你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