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爷子轻轻点头,继续道,
“小女出嫁当日,我府上里外都忙着送亲,本来都是妥当的。结果喜婆接亲的时候小女就不见了。”
“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一切都正常啊。”
“那许小姐失踪时,有没有留下什么,或者说什么?”
“也没有啊,”许老爷子一顿,脸上有些为难,“只是,”
“许家主不必担心,我们修道之人最讲口舌之忌。”休与像是懂他的不情愿。想想怎能愿意说,最大的镜商被镜妖所祸,那这可是对家业的重创。
“哎,本是不信这些的,可小女失踪时的确是身边只留有一面铜镜,是我祖上起家时的古董。除此之外,一些金银嫁妆也随小女一同不见。”
“嫁妆也跟着不见了?”
“是。”
休与轻轻促了促眉,看来这镜妖还是个贪财的。
“许家主,我们能否去许小姐房间看看?”
“这个自然可以。”许老爷引了一人到许小姐闺房。
静雅简朴,这是休与的第一印象,房内摆设简单了些,多是素净之色,也没什么亮眼的摆件,看这陈设,是个低调的富家女。
“许家主,那面铜镜呢?”
“哦,一直放在这里,之前也请了法师做法,说是换了地方要继续作祟的。”许老爷子指了指梳妆桌子上一个盖着红布的物件。
休与伸手过去,想掀开看看,碾尘当先一步,
“师姐,我来吧。”
红布掀开,镜子上还贴了好几道符咒,基本都是镇妖的粗浅符咒,休与伸手揭开,也看不出什么反应。细细看来,铜镜古朴,镜面看不出光亮,只觉得模模糊糊,只大概照的出个人影,镜子背面的花纹繁复。再仔细瞧了,看的出雕的是一群女子赏花赋诗,女子神态各有不同,却觉得每一个都是一种类型美的巅峰,周围花繁叶茂也比不上这群女子吸睛。
“这就是许家的传家铜镜?”
“正是,我祖上至今,这铜镜已经传了有两百年。”
“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镜子是我祖上敬奉皇宫的古董,本是一对儿,遇国难,最后祖上只找回了这一面。这一面叫月,白日里照不清人影,夜里对着月光,分毫毕现。是敬献给宫中娘娘的。”
“那另一个呢?”休与想这一对儿镜子,一个月一个就是日了吧。
“另一个是辉,万里行军,至于帐中,可探输赢。”
“真有这么厉害?”
“祖上传闻,老朽也未曾见过,只说镜子后面雕的是魁梧军人,操练武艺。”
休与心想这叫辉的镜子这么神乎,那叫月的却只能给后宫的娘娘们当个晚上梳妆的,还真是差别大。
“那许家主可否告知其他几户人家住处,我们也好去多了解些。”
“哦,老朽马上派家仆给小仙姑引路。”许家主吩咐下去,挑了两个机灵的家仆,引了休与一行人。
“师姐,那古镜就在许府,和其他几户失踪似乎扯不上关系。”碾尘觉得这几件事儿若都说是因为古镜,也说不通,可情况又似乎吻合。
“去看看再说,许府的镜子也看不出什么线索来。”
“我看八成是那个许老爷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一面普通的镜子,我可没有看出什么妖气灵气,哪里有那么神。”南郭佳人不屑,凭她这天生识得妖气的眼睛,会看不出那镜子古怪?
“我的公主师叔,人家没点儿本事,哪里做的了传家宝。”休与摸了摸下巴,“不过许家肯把传家宝陪嫁,倒也是对许小姐恩厚。”
“到了。”碾尘看看前面两个引路的仆人停了下来,正在扣门。
扣了好一会儿,立面传来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谁呀?”
“许府。”
“又来做什么?”
“想请张婶子帮忙说说事。”
“来了。”
们支呀一声开了,中年妇人妙容倒是比声音年轻不少,脸上并不多欢迎的样子,手扶在门上,看了一眼两个许府家仆,又上下打量了休与三人,眼里的不屑明显,也没有请几人进去的意思。
“你们要说什么事?”
“张婶子,这是我们老爷请来的小仙姑,想问问关于娟娘子的事儿。”
“不是之前就说过了吗,你们许府都请了几波高人了,也没见你们找回来姑娘们。”语气里明显的抵触。
“张婶子,”一个家仆凑上前,低声商议,“张婶子帮帮忙,不然我们兄弟俩回去也不好交差啊。就说几句,回头婶子家有什么挑水劈柴的粗活,碰上了,尽管使唤我们兄弟俩就是了。”
“好吧好吧,”张婶子一转身,进了院,羞于几人也就跟着进来了。
“坐吧坐吧。”张婶子招呼一声,脸上还是瞧不起休与三人的模样。
“哎,你,”南郭佳人公主脾气上来,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怠慢。
休与使了个眼色,她把话压下去,只狠狠的白了那张婶子一眼。
“许府这是怎么了?”张婶子自然是看见了南郭佳人的那个白眼,撇了撇嘴,“前几个还像模像样的,现在连小娃子都请了?”
“张家婶子,我们几人只是师父座下的弟子,来查探查探情况而已,叨扰了。”休与暗自扯了扯南郭佳人的衣袖,不卑不亢的说到。碾尘直在一旁提着剑,站在休与身边,张婶子瞅见碾尘站着,休与和南郭佳人都坐着,倒觉得奇怪,碾尘这气质竟是居于二人之下,自觉刚才有些失言。
“哎呀,哪里的话,问几句话罢了,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呵呵。”张婶子这语风转的倒快。
“谢张家婶子了,那就请婶子说说你家娟娘是怎么失踪的吧。”
说起来这事儿,张家婶子眼神一躲,“我家娟娘也是出嫁那日,本来梳妆都好了的,突然说头晕,要自己静一会儿,当时看接亲的时辰也没到,就由着她,没想,这一会儿再看,”张家婶子叹了口气,“就这一会儿,人就没了。”
“婶子别难过,许是能回来呢。”休与安慰。
“回来?”张婶子一愣,随即附和,“能回来最好,回来最好。”
“那娟娘失踪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或留下什么东西?”
“没有,什么都没留下。”张婶子十分坚定,“什么线索都没有,就是人没了。”
“那,”休与起身,“那谢谢婶子,我们先告辞了。”
两个家仆跟张婶子道了谢,继续引他们去下一家。
可惜,也没什么特别的,两家似乎都是一样的情形。只是临走时,门口一个擦着鼻涕的五六岁小男孩举着两串糖葫芦往门里奔,撞了南郭佳人,在她料子贵重的粉色衣衫上留了糖葫芦黏黏的糖印子。
“哎?你这脏乞丐!敢撞本公主!”南郭佳人一声大喝!那公主的架势震的那只比她小几岁的弟弟,脸色一变。
“什么乞丐,这是我刘家的命根儿!”刘家婆婆赶紧上前护住小男孩儿。
“什么根不根的,撞了本公主还不道歉!”南郭佳人眼睛一瞪,小手插着腰,脖子昂的老高。
休与在一旁轻轻摇头,她这小师叔,这盛气凌人的架势,不像公主,倒像个随时要跟人吵架的泼妇。啧啧,哪家公主责问人叉腰的。
“哟,还公主呢?”那婆子明显的不屑。
南郭佳人这能忍?
“怎么!没见过啊!”
“走吧。”休与扯了把南郭佳人,旁边的许府家仆与这周边的人家都是相识的,自然不愿意上前说什么,见休与扯走了脾气大的南郭佳人,都松了口气。
“你干嘛拦着我,那小子不给点教训不长眼睛!”南郭佳人嘟着嘴,气呼呼的擦自己身上的糖印子。
“师叔,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跟这村人多说几句话都失了你身份。也不看看他们配和呃逆说话吗?”休与哄着。
“嗯,那倒也有道理。”南郭佳人拿手捋了把头上的冲天辫子,“那本公主就不跟他说话,直接打他一顿!”说着冷不防的就转身要回去。
吓得休与赶忙扯住,“师叔师叔,别冲动!别冲动!”
三人跟许家家仆打了声招呼,回客栈了。
碾尘的房间里那两个小贼被捆了一天,见三人进门,眼巴巴的都快流出泪来,嘴里塞着抹布,说不出话,只拼命的呜呜。
“哎哟,快一天了啊,饿吗?”两人拼命点头,
休与站着低头看地上的两个大汉,继续,“渴吗?”
疯狂点头,
“想上茅房?”
头点掉。
南郭佳人实在,忍不住笑了两声。
休与继续道,“那你们可以去,不过呢,今晚有个事情得帮忙,同意就眨眨眼,我就放了你们。”
这两个汉子睫毛长点都能扇出风来。啥都能忍,这茅房不能不上啊,在这困了一天,本来做贼的这点脱身的本事还是有的,可这绳子它邪门啊,两兄弟折腾一天也折腾不明白,别说脱身。到这个境地,本来也不管什么文雅不文雅的,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可是那小丫头不是人啊!兄弟两个,你头朝我屁股,我屁股对着你脑袋的,那谁忍不住另一个就遭罪啊,太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