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摆摊到现在开店,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了,这两年的坎坷,磨炼了我和老婆的心智,还让我们更加懂得了珍惜。
生活总是让人成长,年幼之时,我们总觉得自己还是孩子,还没有到能独自承担生活的时候,但成长来得很快,我们结婚之后就充分体会到了这一点,而且要是没有摆摊这个转折点,也许我和老婆会因为生活的压力而分道扬镳。
有时我挺喜欢摆摊这个职业的,以前我总觉得摆摊是个很丢人——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但是现在我知道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是我自己选择的,所以,不要抱怨。我和老婆在摆摊的过程中学到了很多,我们看到了有些人老年生活的不如意,我们看到了有些人在中年时的努力,也看到了像我们一样奋斗的年轻人。夜市,也许就是一个体验人生百态的地方。
以前没有做摆摊这行时,我和老婆很少买东西,因为没有钱,除非是非用不可的,否则我们轻易不乱花钱。那样的生活条件,自然也很少逛商场、夜市这些让人花钱的场所。但是再怎么节俭,还是要买东西。这种情况下,我们通常会选择去夜市——在我们的概念里,夜市就是图便宜的地方。
买东西当然就要讨价还价,而且老婆又是个特别能说的人,每次买东西都要砍上半天,誓要讲到她满意的价格为止。并且她觉得贵的东西,是坚决不会买的,不管有多喜欢。有时,我觉得她真的喜欢,就会动员她买,但是她总说贵。我没有能力让她把喜欢的东西买回去,尽管其实值不了几个钱。现在看来,我当时说的喜欢就买,是多没底气。虽然说现在还是没有富裕到想买什么就买的程度,最起码老婆喜欢的东西我可以买给她,不用让她拉着我的手安慰我:“咱们走吧,其实我也不是太喜欢,肯定还有更好的。”
老婆和我在一起,基本上不会乱花钱,她经常舍不得给自己买什么。有时实在没办法,我就逼着她,她才给自己买。有时,我知道她挺喜欢,但因为价格的关系,她舍不得买,我知道如果我买给她,她其实很开心。我也很乐意看到老婆每天都高高兴兴,所以我决定以后她喜欢的,我都尽量买给她,我要让老婆跟着我过快乐无忧的生活。
从摆摊开始,我们认识了周围的很多卖东西的人,从衣服到鞋子,小到内衣裤,我们拿的都是批发价,忽然觉得好多东西都变得便宜起来。有一段时间,老婆买东西一听报价就马上扭头走人,她知道这些东西的批发价,让别人赚她的钱,她心里会很不舒服。
也有例外,夜市上有很多老奶奶、老爷爷在摆摊,卖的无非是毛巾、洗澡巾、掏耳勺、鞋垫子、沙包之类的。这些东西都是常用品,却不畅销。我就在想,这样的买卖能赚得了多少钱呢?这些东西都卖个几毛钱到几块钱,而且也没什么量可言。试想一下,这几毛钱到几块钱,就算全是利润,又能有多少呢?这些爷爷奶奶的摊子都很大,因为他们是夜市上的老户。据我了解,有些爷爷奶奶家就住在夜市旁边。以前夜市没有形成规模的时候,他们就自己做一些鞋垫,沙包之类的东西,在家门口摆摊,后来夜市兴起了,他们第一个占据了最大的地方,但货品还是一如既往地单一。他们为什么不换货,难道不知道别的货更赚钱吗?当然不是,有很多老人都是常年独居,儿女不在身边或是置之不管,他们这样风吹日晒地摆摊,真的只是为了挣个菜钱。这些老人没有要挣多少钱的想法或是概念,只是想贴补而已,能不向儿女们伸手就行。
有一次,我和老婆收了摊,准备回家。老婆看见夜市上有卖“不求人”(就是痒痒挠)的,就想买一个。她说有了那个,以后就可以自己挠背了。当然我是无所谓,一个没有多少钱,想买就去买吧。老婆拉着我去马路对面,卖痒痒挠的是个老奶奶,摊子和我们的差不多。已经是深夜,老奶奶还坐在小凳子上缝鞋垫。老婆就问:“奶奶,你能看见啊?”奶奶说:“嗯,小姑娘,奶奶做这个几十年了,不用看都能缝上。”老婆准备询价了,还不忘夸一下奶奶:“老奶奶你真厉害,我连个针都穿不上。”老婆眼睛近视,但是还不至于到不能穿针的地步,只不过有时偷懒而已……“奶奶你这个挠挠多少钱啊?”奶奶说两块钱,我顺势看了一下这个摊子上的货品:一小半是鞋垫,一小半沙包,掏耳勺几串,指甲剪一盒,挠挠几根,棉袜一排,丝袜一盒,洗澡巾一沓,毛巾一摞,浴巾几个……品种还真不少。
我当时心里挺不舒服,这么大岁数了,还摆什么摊啊,不都该在家享儿女福了吗?我问老婆要不多买些吧,反正奶奶这货挺全的。老婆看了我一眼,我悄悄跟老婆说,估计奶奶的生意不会太好,反正这些东西咱们也都能用上,就买了吧,从哪都是买嘛。于是,我们从奶奶那里买了掏耳勺,5毛钱,指甲剪1块5,洗澡巾2块钱……我们数了一下,差不多10样东西,总共16块钱,我的天呀,这样的生意还赚什么钱啊!我和老婆的心里忽然难受起来,问奶奶生意好不好,奶奶说:“不太好,你们年轻娃娃现在都不买这些了。”“你这么大的摊子不会换些别的卖吗?”我们问。奶奶说:“我一天能挣个菜钱就行了……”我和老婆提着刚买的东西,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些老人的儿女在哪里呢,他们难道都不心疼自己的父母吗?挣个菜钱是什么样的概念,难道说养儿养女就是为了老了自己还要挣菜钱吗?
通常买东西人们都会还价,尤其是一次买十几样东西,但是像老奶奶这样的情况,你怎么还价,又怎么忍心还价呢?就像我说的,就算这些钱全是利润又能有多少呢?
做生意的日子里,每天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的需求都不一样,目的也不一样,为了迎合市场,我们也曾做了很多的改变,但是过后才明白,盲目地迎合市场,只会让自己越来越找不到方向。
刚开店的那阵子,我们对于做商场完全没有经验,上了一批大家都说贵的货,很多人说那个商场不适合,因为消费人群没有足够的购买力。我们听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脑子一热,终于忍不住,把所有的货都拿到夜市上平价甩卖。现在想一想,我们还是没有经验,经不住别人的三言两语,就乱了方寸。后来,一个老板对我们说,谁的货有谁的风格,便宜有便宜的生意,贵有贵的生意,没有不赚钱的生意,只有不赚钱的老板。他说我们也不是新手了,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如果自己的生意要别人去把握的话,那还做什么生意。我觉得这个老板说得很对,如果对自己的货品都没有信心的话,怎么能做好生意?不是说不听别人的建议或是意见,只是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能盲目地听从,而我们就犯了那样的错误。
那阵子老婆大着肚子。我们白天看店,晚上出摊,天天如此,特别辛苦,尤其是老婆,有时还得去市场找货。但当时就那种情况,我们只能承担。
老婆快生的那几天,天气变得很冷,有一天还下起大雪,但为了给店里清货,我们还得坚持出摊。看着老婆的大肚子,我不由得生出一丝难受,我知道,让她回去她肯定不愿意。即使我出门的时候不带她,她过会儿也会一个人来,这样更不安全。所以,我俩又一起出门了。我们有一把大伞,可以遮住衣服,不让雪打在上面,但是冷就没办法了,只能干冻着。大雪天,夜市上人很少,我和老婆正后悔不该出摊子的时候,来了两个美女,打扮得都挺时髦的,说想买几件打底衫。老婆给她们一件一件地介绍,她们说这个好,那个也好,说要多买几件。我当时还想,今晚没算白来,还有个大客户。不夸张地说,老婆几乎把摊子上的每一件打底衫都抽出来了,足足说了有半个小时。她们觉得老婆说得挺好的;还说老板人挺热情的,挺着大肚子这么冷的天还摆摊,也够辛苦的,而且东西也挺好。
老婆说没办法,马上就到预产期了,想帮店里清一下货,要不也不出来了,实在太冷了。老婆顺势就问:“那你们要哪件,我给你们装。”结果那两个女的说:“老板你明天还在吧,我们明天来,今天就是转着看一下……”我心头之火,油然而生:下这么大的雪,你们就是转一下,还让人给你们介绍半天,简直不是个东西!你们看老板肚子那么大那么辛苦,还折腾什么人啊!当时我真的想把那两个女的狠狠地说几句。但老婆说算了,算了,生什么气,这次不买,下次说不定就买了。真没办法,生活就是这么艰苦。我说:“老婆,要不然咱们收摊吧。”老婆迟疑了一下,说:“也行吧,太冷了,没人转,摆着也没意思。”刚说着话,又一对小男女走过来,挑了两件打底衫,问多少钱。“一件50块,不还价。”对方很爽快,给了100块钱,走的时候还说:“老板,这么大肚子早点回家吧,小心感冒了。”我们忽然心里有了点暖意,觉得世间还是有温情在的,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两个极品女一样不知道尊重别人。
还有一件事情让我记忆犹新,因为我摊于后面的酒吧以前是彪哥的,所以他在夜市上转的时候,就会来和我聊上几句。有一次,他神神秘秘地把我叫过去,问我认识不认识对面那个卖裤头的人。我说不认识。原来他买裤头的时候,和那个人发生了争执,他把那个人骂了一顿,说是要找人把他摊子砸了。卖裤头的嘴挺硬,说就等着。结果彪哥气不顺,准备找人砸他的摊子。一会儿工夫,彪哥就叫了十几个人,云集在马路上,摩拳擦掌地准备开打。我扫了一眼,那些来打架的,大多岁数不大,多是休闲装打扮,看起来阵势还挺大的。但过了一会儿,这些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散了,架也没打成,连过去骂几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