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开始决定摆摊的时候,也是我们最困难的时候,那时的我们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没有钱,没有经验,没有信心,甚至没有目标。
我们拿着300块钱在批发市场上转悠了两天,市场上琳琅满目的货品,看得人眼花缭乱,各种态度不一的老板,让人望而生畏。
那种心情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当时没发现,但现在我才注意,每一个搞批发的老板都是厉害的角色,生意场上的高手。我们一家家店地转,一家家店地问,有时还装成老手和老板谈几句。就现在的经验看来,人家应该一眼就看出我们是新手,还是一天都没做过的新手。我们没有底气,跟老板谈完,老板叫我们配货,我们拿不出钱,说再看看时的心情是很难受的,我似乎能从老板的脸上读出些其他的东西。我们从批发商的铺子里走出来,都不敢回头,害怕有些东西会让我们受伤。
那天转市场的时候,我和老婆一直十指相扣,寸步不离,就像两个容易受伤的孩子,害怕从别人眼中读出那种轻蔑。现在想来,那种看不起的感觉,很大一部分其实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
转市场的第二天,我们遇到一个南方老板,一个让我们赚到第一笔钱的女老板。我们走进她家铺面的时候,感觉她和别的老板有些不一样,有些老板理都不理我们,或是问也没有反应。但这个女老板很热情,我觉得那天决定拿她的货,而且还问妹妹借钱,都是因为她的热情,她让我们有被重视的感觉,让我们有种敢问敢说的感觉。一进门她就抬头问:“小妹是要买自己穿的吗?”我们说我们进货,她就站起来给我们介绍,哪个款好,哪个款是爆版,又问我们是做什么风格,什么价位,在哪里做的,她给我们介绍些适合我们做的。王玮和她边聊边看款,那种感觉挺自然的,不像有些老板给人居高临下的感觉。
虽然后来我们有了相对稳定的货源,再没提过她的货,但是王玮还记得那个老板姓王,还有她的样子:长得挺好看的,个子高高的,身材比较适中,不胖不瘦,穿衣服挺有型的那种,一看就是很精明的人;没怎么化妆,五官长得挺标致的,眉毛文过,配上她大大的眼睛,觉得特别有灵气,但又不是特别锐利,没有精明和狡诈,让人觉得很舒服;皮肤很白,尤其那个时候,夏天都是亮色的衣服,穿起来特别好看;声音也挺温柔的,是她喜欢的那种广东口音,因为老婆喜欢看香港连续剧,喜欢粤语,那天的成交也许和这个也有关,老婆说和王姐聊天有种朋友的感觉,有种信任感,人和人之间也是要有缘分的。我甚至觉得,老婆爱上王姐了!
那天王姐给我们介绍了很多款式,她说像我们这种堆在一起卖的,尤其是夜市上摆地摊的,就要款式多、颜色多,不要那种很单一的,因为翻两下全是一样的,就留不住顾客了。而且款式多了,有的顾客就会一次多拿几件,还能提高成交量。我们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而且也是真心为我们着想。那时我们就明白了货卖堆山的道理。当然老板也是为了挣钱,我们卖得好,自然她也挣得多,但是她给我们介绍货的感觉是很诚实可信的,不像有些老板,觉得我们是新手就乱给我们推荐,推他的一些死版,所谓死版就是款式不好卖的版,甚至一件都不卖的版。
其实从开始卖衣服到现在,我们见过这样的老板不在少数,因为谁的眼光都不是百发百中,而且做批发和做零售不一样,他们从厂家进过来的货不能退,那些不好卖的版就得压下来,要么就赔钱处理,有些老板为了不赔钱或是少赔钱,就会给像我们这样的菜鸟介绍这样的死版,因为他们觉得新手没经验,不会看货,有经验的他们不敢糊弄。但王姐不是这样,记得王玮看上一个版型,她就很真诚地告诉我们,那个版好卖的颜色就剩我们看见的那一件了,剩的都是死版,都是卖不动的,她说她知道我们摆个夜市不容易,这种货拿去我们卖不了,就赔钱了。我们对于这个初次打交道的老板很是感激,她给我们的货都是好卖的版。她给了我们最合适的货品,也让我们赚到了第一笔钱。
当然她是做生意的,也是要挣钱的,对于当时我们那一点钱,说实话根本拿不上什么好货,那天她给我们介绍完,配好款式和颜色,其实已经有1000多块钱的货了,那些货我和王玮都觉得不错,但是资金真的有限,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和王姐商量先拿一半回去卖,而且一半的钱我们都不够,还得问别人借呢。王姐大概是看出来我们是第一次做生意,也不想太为难我们,她说配的这些货中,有一个版件数比较多,得让我们一次把那个版拿完,因为那个版厂家再不出货了,我们要是把好卖的色都拿走了,万一剩的我们不来拿,她就不好办了。她说她以最便宜的价格给我们,如果觉得可以,就让我们先拿一半回去卖,卖得好再拿另一半。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货确实可以,而且人家也给介绍了半天,不拿也确实不好意思。于是还是问妹妹借了300块钱,进下那批货。
当天晚上生意很不错,货也卖得不剩多少,我们第二天一早又去王姐那里拿货,一进店门,她还是那么热情,王玮说她又换了一件衣服,看起来像是又换了一种感觉。王姐一见我们就问卖得怎么样。我们说卖得挺好的,来拿剩的一半货。她说:“你们以后就卖我的货,我的货保证你们挣钱,都是返单的!”到底是生意人,总是不忘拉生意和夸自己的货品。
第一笔生意遇到了这么好的南方老板,我们很感谢她。只是因为风格和品质的转变,我们之后再没有合作过。但是说起感激,我们对她一直都有。如果那天找的货都是不好卖的、或是完全卖不动的,我们第一天的生意会是什么样的,而现在的我们又会在干什么?如果是那样,也许我们早就结束了做生意的念头,可能会因为资金和那些卖不动的货,去干别的。很有可能,我在某个夜总会当保安,王玮在哪里当售货员,会不会有可能我们都回家种地了?谁也不知道。
日子过得飞快,又要过年了。以前单身的日子里,过年是最孤单、最想家,也是觉得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可今年不一样,今年我可以和老婆一起回家,还能带着一点钱,一点东西回去。我们钱不多,但终归有了一点积蓄,因此,我就可以昂首回家,还能很有底气地问:“爸妈,你们辛苦了。过年了,你们想要点什么,我给你们买!今年儿子要带着老婆和半年的积蓄回家过个体面年了!”
我们在老家待了五六天——算是近几年回家比较顺心的几天。过年的日子,就是亲戚大聚会的日子,大家总要比比,谁混得好,谁的工资高,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叙叙兄弟间的情谊,回忆一下小时候的时光,再憧憬一下未来的生活。五六天很快就过去了,我有点舍不得回来,但是没办法,休闲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可我们必须努力,为今后美好的生活打好基础。
从乡下回到城市,我们去老婆的亲戚家拜年。婚后都是这样,两个人的爱情变成了两个家庭的结盟,多出了很多的亲戚朋友,逢年过节就显得特别忙碌,有时本来想趁过年休息一下的,但哪里知道却更忙了。
到出摊时,已经是正月十二了,那阵子已是春天,天气特别好,老婆大衣里面已经只穿衬衣了。我们没卖过春季服装,没有经验,只觉得应该找些薄一点的衣服,像是小外套和衬衣之类的,觉得在那个换季的当口,应该是很好卖的。
就是那时我们遇到了她——一个甘肃张掖的李姓老板,貌不惊人的一个女子,却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蓬松的短发,漂染了淡淡的栗子色,显得特别有气质,皮肤不是很白,是西北人特有的颜色,有点偏黄,这种肤色让我们觉得很舒服,很亲切。眼睛大大的,又黑又亮,说话带点地方口音,让我们感觉特别实在,身材属于比较偏瘦小型的,但是穿衣服却很有感觉,我觉得她们家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特别合适,能突出品位和特点,难怪她生意那么好。老板的衣着本身对生意也是很有帮助的。
她对我们影响很大,因为从摆摊开始,除了前面提到的南方女老板之外,我们就和她一直打交道,慢慢地关系就很熟了。其实,这是老婆的一种策略,她说要和批发市场上的老板打好关系,因为这样人家就会把好货给你,有的时候就算不拿人家的货,也要跟他们混个脸熟,方便下次打交道,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合作了。我觉得老婆这样的做法是很有效的,现在我们去市场找货的时候,有些老板就直接喊我们,叫我们去看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