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哈哈哈哈哈哈嗝!咳咳咳!”这人都笑岔气了,在门口不停咳嗽。
有几个修为稍微高深一些的如光头贾,书生,老者和柳逸凡夫妇等,抗药性还可以,虽然使不出力气,但都还勉强清醒着。
门口一个瘦弱的少年,穿着一身家丁模样的衣服,满脸狞笑,如骨架一般的身型,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单薄,无依。
“王狗蛋!你要干什么?”待看清来人,光头贾怒斥。
王狗蛋是他的家丁,平时很听话、木讷的孩子,不知今日吃错了什么药,丧心病狂的毒倒了府上所有贵宾,也顺便葬送了自己大好前途,他自然怒不可遏,他要把这个小王八犊子碎尸万段,假如他还能站起来,还能动用内力的话!
“我要干什么?你看我要干什么?我要把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家伙统统送进地狱啊!”狗蛋目光及其狂热,看来不是加入了某个邪教就是疯掉了!
柳逸凡扶着矮矮的案板,勉强支撑起自己身体,做起来虚弱的说:“小兄弟,你受了委屈就说出来,哥哥给你做主,不要误入了歧途,从而做出贻误终生的错事啊!这个世界可没有未成年保护法啊,做错了直接嗝屁!”
少年忽然敛住笑容,目光死死盯着光头贾,面孔坚毅的有些悲凉。
“我妈死了!”
“啊?小兄弟,伯母去世,我们也很心痛,可是也不至于让在座的所有人陪葬吧?”渌淇也做起来,有些不解。
少男双目圆瞪,眼中血丝密布,面目更加狰狞,他仿佛用了全身力气,歇斯底里吼道:“我妈是被你们害死的!我要你们都去死!”
“唰”的一声,狗蛋抽出来在地上昏迷的一个壮汉佩戴的宝剑,嘴里喃喃道:“张二哥说在北边坐着的都是些大人物,我要先从你们这些大人物开始杀!”
那把剑有点重,少年单薄的身子还不能完全提起,只好置于地上拖行。
剑尖与地面“哗哗”的摩擦音听着既令人牙酸,又令人寒毛乍立。
“小兄弟,你听我说,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你要冷静,莫要做傻事啊!今天你杀了我们,你也难逃一死,这种同归于尽的做派,对你有什么好处呢?这是双输啊,你冷静下来咱们一起讨论一个双赢的法子!”
即将性命不保,柳逸凡还想着尝试一下子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这个入了魔了少年。
少年的怒火已经上了头,那里还能听得进去,他一定要捅死这些人为他的娘报仇雪恨!
他就像一个听不进去话的青春期叛逆少年,一脸的固执和愤怒,嚎道:“我不要什么双赢,我要你们都去死!”
几张案几的距离走完了很快,那一个下午微风不燥,但是少年很躁。
一个社会底层的少年莫名其妙就毒翻了蓟洲城数十修真人士,他要用手里的短剑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攮死,缘由是为母亲报仇。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早知道自己要死在一个小毛孩手里,渭城这帮人是累死也不能来这种地方歇脚啊!
只是这些人在临死之前,连这是什么仇什么怨都还没搞清楚,这样死了未免太憋屈了些。
瘦弱少年明显对光头贾的仇恨更大一点,向右转身朝着最北边那个人挪过去,他双手握住剑柄,用力将整把剑举起来离地面一尺的距离,剑尖对准贾光头要一剑戳死他。
柳逸凡他们心里一惊,因为他戳死那边的几个人,接着就轮到这边了。
死亡并不可怕,等待着死亡的过程才可怕!
少年应该是第一次杀人,尽管愤怒,可当要把屠刀挥向活人时,必需的狠厉和决绝,他还不具备,但人是一定要杀的,于是他闭上了眼睛,重心前倾,双手往前一拱,少年苍白的脸瞬间又苍白了几分!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传入他的耳朵,这个时候少年再也支撑不住,将剑如撂烫手山芋般随手抛掉,顺势蹲下身剧烈呕吐起来!
“咦?”柳逸凡、渌淇、卿尘三人看着突变的画风,一脸怪异的表情。
光头贾还在地上大声哀嚎着,一把宽刃剑直挺挺插在他的屁股上,随着身体的颤抖,剑柄也在空气中荡来荡去。
一个清瘦的少年,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泪眼婆娑,神色凄然。
卿尘说话了,声音很温柔:“小弟弟,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嘛,说不定我们能帮帮你呢!”
王狗蛋看了看卿尘,这是他下生以来见到过的最美丽,最温柔的女人,他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终于突破,奋不顾身扑了过去。
“这种温暖柔软的感觉,只有妈妈的怀抱才有吧!”王狗蛋在柳逸凡气愤的目光中钻进了卿尘的怀抱。
卿尘一边温柔抚摸着他的头,一边轻声问道:“好孩子,有什么委屈跟姐姐说说吧,姐姐给你做主!”
少年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妈妈死了...”
“乖,别太伤心了,你在天上的妈妈并不想看到这一幕呢!”卿尘摩挲着少年的后背。
六年前的蓟洲...
“娘,学堂夫子明日收学费!”一个穿着陈旧但很干净的七八岁小孩子一进家门口就嚷道。
“哦,娘给你准备!”一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女子回道。
她的眼眸很澄澈,看着儿子的眼神充满了温柔。
孩子转身走进房门,挂在院中的书袋随风摆动。
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将书袋从晾晒着玉米的木架上拿起送入屋内。
所谓的屋子,墙壁是用黄土混着秸秆粘起来的,这种房子不能建的太高,因为墙基不牢固,母子两人就生活在一人高的两间小土屋内。
就是这样的破屋子,也不属于他们,这是为了孩子上学,特意租的。
晚饭时候,娴静的母亲把一碟切成细丝的芥菜,轻轻推到孩子身边溺爱道:“吃吧,多吃点明天还要上课呢!”
家里的咸菜数量是有限的,来到蓟洲上学之前,哪能这么敞开了吃,少年还挺高兴,对着手里窝窝头咬了一大口,美滋滋的吃起来。
这一夜少年睡的很温暖,因为他终于敞开的吃了一回咸菜。
和别人家小孩一样,都是上了几天课就有些厌学,温柔的母亲好一顿劝才将孩子劝入学堂。
这个生活上有些贫困又想通过教育改变命运的家庭就是狗蛋的家,这一年是狗蛋上学的第一年。
狗蛋的同桌是狗剩,狗剩家里也很贫困,但是狗剩比较早熟,所以尽管他和狗蛋是同桌,依然很想和穿的明显比他和同桌好太多的二狗子做朋友。
他也是这么做的。
刚开学前几天相互还不太熟悉,这三个人相互之间都还算客气,等再过些时日熟悉了之后,就有了些小摩擦。
二狗子:“狗蛋,你的衣服怎么这么奇怪,一边一个补丁是怎么回事?”
狗蛋:“打了补丁不是还结实吗?这里最容易磨坏啊!”
二狗子:“磨坏了可以换一件新的啊!”二狗子想了一下,恍然道,“喔,是不是买不起新衣裳啊?你这样就是我爹常跟我说的贫穷!”
他说完笑了笑,少年也没什么瞧不起之类的心思,这笑纯粹是童言无忌。
二狗子笑了,作为好朋友的狗剩也笑了。
一个人取笑也就罢了,两人一起嘲笑他,狗蛋就有些忍不了了。
“我觉得带补丁的衣服好看,所以我很喜欢穿,另外夫子上课也教过,很多伟大的人小时候都穿着带补丁的衣服!”狗蛋一点也不服气!
二狗子的观点受到质疑,对方竟然还敢拿夫子的话出来反驳他,他有些生气了。
眼睛朝着整个课堂一瞥瞬间就有了主意。
“你说打补丁的衣服好看,那你看看,咱们班上除了你,谁的衣服上有补丁?”就像赢了的胜利一般,二狗子骄傲的看着狗蛋。
狗蛋眼光饶了全班一圈发现除了他真的没人衣服上打补丁,眼中黯然之色一闪,随即如常道:“就我喜欢,你管不着!”
“切!”这场短暂的课余谈话结束了,因为夫子拿着教案走了进来。
不过一整堂课他都没怎么听进去,脑子一直在寻思衣服的事,他不经意间又看到那两只补丁,不知怎的,越看越觉得那俩补丁有些碍眼!
...
“娘,我们班上同学嘲笑我衣服上打着补丁,给我买一件新衣服好不好?”
母亲看着狗蛋衣服上两个显眼的补丁,手掌成拳用力的攥了一下,还是温柔道:“好啊,你先回去写夫子课堂留的作业,我去给你买!”
“娘,今天同学说我们家里穷,什么是穷啊?还有啊,娘,为什么同学们都有爹爹,而我没有啊?我爹爹去哪里了啊?”狗蛋一脸掏出来好几个疑问。
母亲身形一怔,随即如常,但是她没有转身,背对着儿子答:“咱家啊生活是有点苦,所以你要好好学习呀,娘以后还指望你过上好日子呢!你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等你长大了,他就回来了!”
“哦!”狗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自顾自会屋里玩去了,书袋子还是挂在架子上,随风而动。
母亲轻轻走出院门,用手带上门,走到屋后拐角处,她再也隐忍不住了,瞬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