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疆已经厚了一回脸皮,干脆再厚一次,他讪讪道:“王将军你有所不知啊,我们瓦岗寨的弟兄个个很勇敢,但是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食用生食,所以在瓦岗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出门必然要带火折子,有了火源才能生火,有了火才会有热饭...”
他把生火二字说的特别小声,生怕对方因此产生误会,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王刚站在制高点鄙夷的看着他,揶揄说道:“宋寨主,其实有时候我也蛮赏识你的!”
“赏识我?”宋疆脸上闪过瞬间的惊愕,随后道,“王将军抬爱,抬爱!”
“你不问问我赏识你哪点么?”
宋疆很配合问道:“王将军赏识我哪点呢?”
王刚脱口而出:“欣赏你不要脸啊!会装啊!”他出人意料宛若个孩童拍着手,跳着说,“真会演,你太会演了!”
被他这么一说,宋疆老脸再厚也禁不住一红,转头遥望营寨的方向,又昂首看天,天空依旧灰蒙蒙阴沉的有些令人喘不过气,最后凝着王刚,说出一句令人感到意外的话:“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啊!”
王刚敛去不正经神色,顶天立地的气质再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好像自动忽略对方刚才说出来的话,转而问道:“不演了么?”
宋疆目光深邃,声音冷冽,“王刚,你说我在演,而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演,甚至演的比我还要出色,咱俩人呐,真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异曲同工啊!”
王刚神色一凛,气壮山河,从胸腔发音,喝道:“宋疆,我的初心是保卫渭城,保卫櫦檤,而你呢?我舍生忘死,带着志同道合的兄弟死守在这里,而你呢?我在正面与琅岐军队硬碰硬,而你呢?你做不到好善恶恶抵抗外敌也就罢了,居然背后投机取巧,搞里应外合的把戏,你这样的人也配和我王刚异曲同工?”
王刚的话很严厉,可是宋疆似乎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和说辞,他同样振振有词,“你保卫渭城,我想保卫的却是平民!”
“你保卫平民?”王刚冷哼一声。
“对!”宋疆回答的干脆利落。
“投敌也算保卫平民么?”王刚质问。
宋疆坦然道:“关于投敌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你今天过来烧我粮草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还有我从来不相信有人会无事献殷勤,几乎在看到你那张拜帖,我就知道你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呵呵呵,呵呵呵!”宋疆身陷死地居然笑了起来,还笑的特别放肆,好像此时他和王刚的位置颠倒了一样,“人们都说王刚智勇双全,今天算是领略到了!我率众进了櫦檤,一举一动都被你监视着,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一只小丑啊!只是你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其实真正的小丑是你,因为我一进渭城就已经知道了你在怀疑我!”
王刚一惊,从草垛上挑了下来,落在地上,地面一阵颤动,他站直身,神色有些焦虑,说道:“你的话什么意思?请你说清楚!”
轮到宋疆脸上露出揶揄之色,他慢慢踱步走向他,“我刚才说时间差不多到了,你难道一点都没起疑么?”
“你刚才难道不是说自己的死期快到了么?我起什么疑?”
“哈哈哈!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进櫦檤安营扎寨之后,就在营地里挖了一条地道,地道直通城墙外,现在我的营地应该进来了几万琅岐人了,你的櫦檤城…破了!”
宋疆的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透过灰蒙蒙的天空劈向王刚,后者面露惊恐之色,站立不住摇摇欲坠,好像只要再走三小步他就会倒下,一步,两步,三步!
他并没有倒,反而站得更直了,脸上惊恐之色顿时消失无踪,甚至有点轩轩甚得。
“呵呵!”他笑道,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
“你笑什么?”宋疆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极不好的预感。
“我笑什么,我在笑你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自鸣得意!就你那点伎俩还想骗我?你看那是什么?”
王刚伸手指了指远处宋疆安营扎寨的地方。
宋疆遥望,见烟雾滚滚,浓烟混入昏沉的天空,无人能分辨哪些是浓烟,哪些是天空的颜色。
王刚接着道:“你挖的那个洞着实难以处理,你说埋上吧?太可惜!不埋吧?围城外的人又想通过你这条捷径进来!我很为难啊!”
“所以你就在入口放了一把火,你可知这样进入洞中的热人大半会被你熏死!”宋疆咆哮道。
“我知道啊,可是那又怎样?钻过来不就是想着杀我么,那之前就要做好被我杀死的觉悟!”
宋疆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你早就知道?”
王刚拍打着胸口金光闪闪的盔甲,好像真的能从上面拍下一层灰来,淡淡说道:“你以为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也是在我一入城就知道了?”
“这倒不是!”王刚目光看向远处,思逸也跟着去了远方,最后穿越了时间,回到几日前。
“你进来之后选择了临近西北角而不是更靠近城南粮草,我便心生疑虑,意识到你可能留有后手。后来,你命人采买铁具架起火炉打铁,我便怀疑你要跟个老鼠一样大打洞。最后,你营地出入的人员兜里鼓鼓囊囊的都揣着土吧?四处撒土,你以为这件事能瞒多久?能瞒得住我的眼睛?”
王刚说完,目光凝视着他,就像一只狡猾的老猫,凝着一只无路可逃的耗子。
宋疆心理和身体同时垮了瘫坐下去,王刚的话彻底击溃了他的斗志,干裂嘴唇呢喃道:“不愧是王刚啊!宋某人输的是心服口服!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王刚不经意间扫视他身后万余人,对宋疆道:“你们这么多人櫦檤牢房也装不下,要是真要定罪,一个个全都是死罪,需要立刻砍了你们,光砍你们就要累个半死,完事还要动手清理你们的尸体,怪麻烦!所以你给我一个我不杀你的理由,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放了你和你的下属!”
宋疆一听居然还有一线生机,苍白的脸上瞬间泛起红光,从拔凉的地面站起来,说道:“我投降基于两个判断,一是,章牟一定会沦为敌占区。二是,琅岐每每攻下一座城池,总会大造杀孽,无数平民跟着丧命!”
王刚神色一凛,问道:“所以呢?”
“敌人来势汹汹,我只好选择暂避锋芒,有时候退一步,也是一种前进。”
宋疆说的很隐晦,王刚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问道:“按照你想的做,会声名狼藉,你还要做么?”
宋疆沉思许久,没说花言巧语,而是作了一首诗。
“渭城飘摇风雨凄,形势逼人鲜为机。赤胆忠心天可见,杞人忧天空悲泣。来日方长自有论,区区此心日月熙。”
王刚拍手着双手,宽大的手掌,拍出来“啪啪”的声响,他点评道:“好一个‘来日方长自有论,区区此心日月熙’,想不到你特码的被逼成了一个别具匠心的诗人!”
宋疆被夸,表情十分为难,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悲伤,大有深意凝视王刚,喜忧参半道:“知我者王刚也!”
王刚挥了挥手,好像要将他这句话从耳边赶走,因为他打心底就不愿意跟这样的人建立起丝毫的联系。
“你走吧!”他冷冷道。
宋疆好像预料到这种结果,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王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勿忘你的初衷!”
他头也不回,举着拳头冲天顶了顶,“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南门大开送宋疆离开,王刚吩咐道:“把琅岐和瓦岗寨还留在櫦檤的暗桩都拔了吧!”
“是!”他手下一人应召而去。
二十万联盟的士兵,除了留在城北抵御琅岐进攻的以外,全部出动,櫦檤一时间人心惶惶。
一户普通的农户家,官兵一脚踹来了大门,大步走了进去,盔甲上的金属片相互撞击,发出哗哗声。
农户全家正在吃晚饭,带头军官进门注意到农妇迅速将一物藏于炕头。
“什么东西?”军官问,威势惊人。
农妇估计没想到会闯进这么多威武军人,说话的人又那样粗鲁可怕,脸都吓白了,哆嗦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军官见状不与她多说,探身掀开炕头的被子,将藏匿的动作翻出,原来是一只烧鸡。
他凝视烧鸡半天不语,最后悻悻道:“一只鸡你藏什么?怕我给你吃了不成!”
农妇的脸由白变红,低头不语。
“有没有看到这个人?他可是经常在你家附近出没!”军官展开一张画像。
一家人仔细看了之后,摇了摇头。
军官带人转身出门,去了下一家...
这一日,翠花楼接客最勤快的春花被他们带了去。
歌房绯闻最多的歌姬,秋月也被他们带了去。
每日清晨必到茶铺喝茶的精瘦老者,也被带走。
迎来饭庄整日吆喝还我河山的说书先生,被带走。
还有很多无事可做的花花公子和骚人墨客,亦被带走...
这一日,櫦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被带走的人多达数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