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赵飞庭万分敏感地说道,眼神充斥着强烈的诧异。
乌二爷能耐再高,在帝国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区区私盐贩子,而这样一个人竟然敢许诺给赵飞庭王侯之位,若不是另有隐情,就太奇怪了。
“没错,王侯!”
乌二爷神态竟隐隐癫狂,透露出一种莫名的痴迷,眼睛闪烁出贪婪的目光。
赵飞庭略略凝思,说道:“你卖国?”
所谓的王侯帝国是不可能赐予给赵飞庭的,这不是皇族的特权,就是奖赏给于国有功的大臣。赵飞庭身在江湖,是绝不可能建立出什么大功,而且乌二爷也没有这个能耐。倘若乌二爷的手腕能伸入皇宫,那么皇帝就不会差遣他来调查此事,乌二爷也不用常年蜗居在虎堡。
既然这个王侯不可能是帝国给予,那么只能是草原部落封赏!这无疑是卖国!
“卖国?”乌二爷轻蔑一笑,说道:“到了我这个层次还存在什么国家,如今我一步也不能退,只能向前,而向前就是造反!我已到达了一个江湖人所能触及的顶板,除了造反,另立天地,我不论再做任何事都会引来朝廷的清剿。正所谓先下手为强,我早已在联络草原可汗,愿与他内外联合,共覆了这天下,到时候他为帝,我为王。
赵飞庭,这从龙之功也足以令你封侯。仔细想一想吧,赵飞庭,你辛苦一辈子能否调教出一个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后人,天底下虎父犬子的例子还少吗?况且依你积攒下的仇家,倘若你的后人出世江湖,只怕会被人灭得连渣也不剩。而你只要愿意追随我,你便能在新朝获得一席之地,从此鸡犬升天,子孙富贵连绵。”
赵飞庭笑道:“我倒没想到你能说出这般无耻的话,我原以为你只是个阴险的卑鄙小人,但看来是我错了,你实实在在是一个恶人。我曾以为你这种恶人只在史书上存在,但没想到你竟能活在我眼前,到底是令我腹内沸腾,就像是最臭最脏的臭水沟边想不开地喝了一口水,全身都仿佛要炸开了一般。”
乌二爷面色倏地一沉,说道:“赵飞庭,你休要不识好歹!若不是你有几分智计与武功,我岂会与你说这些。”
赵飞庭笑道:“这般看来,我倒要感谢乌二爷了,竟这样的看得起我,拉我一起去学狗叫,只可惜我这人性傲,学不得狗叫,若是乌二爷有兴致,不妨叫上几声,我也好开开眼界,毕竟狗用狗叫我见过,人用狗叫倒是很少见的!”
乌二爷死死地盯着淡然微笑的赵飞庭,犹如此刻他不是身在敌穴,而是在看望一位大牢里的犯人,这份雍容自信在乌二爷生平所见的人之中是极少的。因为拥有这种自信的人大多已经死去,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忽然,乌二爷咧嘴一笑,脸色就如渲染在水缸中的浓墨缓缓消失,但这不是稀释,而是沉淀,沉淀到缸底等待爆发的那一刻。他暂且的饶恕了赵飞庭,并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你果然很有胆色。”
赵飞庭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既然来到这里,便没想过能平平安安的离开。”
话罢,他提着宫灯开始缓缓向前,朝着乌二爷逼近,一步一步都迈得格外沉重。就如乌邪说的一般,飞刀的距离远胜过他的剑,倘若不能接近乌二爷,那么他只能成为肉靶无疑。
乌二爷的脸色随着赵飞庭的接近倏地一变,最为浅陌的微笑也越来越僵硬,几乎都快挂不住脸上。“赵飞庭,你这是要与我不死不休吗?”他发出警告。
赵飞庭凝视乌二爷,盯着他任何微妙的动作,口中平平淡淡说道:“不是我与你不死不休,而是你和我不死不休,今日你若不死,我又如何能走得安心。”
乌二爷强忍着怒气,说道:“你要守护这个昏聩的朝廷?”
“守护?谈何说起?”赵飞庭微微嗤笑说道,“你不禁高看了你自己,也高看了我。边关防线纵然不是固若金汤,也绝非筛子。草原可汗若是能南下牧马岂会等到今日,他不过是贪图你手中的货物,故意与你虚与委蛇罢了。如今虽谈不上四海升平,百姓的日子却也过得去,又有谁愿意随你造反?你难不成真自以为一臂奋起而天下响应吗?”
“你若再进一步,便是寻死!”
乌二爷脸色发白,发出最后的警告。
赵飞庭站住脚,看着最后的三丈距离,淡淡一笑,说道:“不必了,这个距离杀你足以!”
话音未落,赵飞庭手里的宫灯已飞起,汹涌的杀气刹时充遍黑色宫殿的角角落落,殿内灯火突然齐闪一下,宛如将灭一般,却又爆燃而起。
一口寒剑出鞘,凝聚了殿内所有杀意。
三丈,足矣!
赵飞庭的话音落下,他已踏在了乌二爷面前的案上,一剑指着乌二爷的喉咙,刺破一个红点。
宫灯摔落地面,琉璃壁罩破碎一地,灯油从中流出,连带着火光。地面的波斯地毯很快染上了这火光。殿内起火!
“你不是乌二爷!”赵飞庭皱起眉头,确认说道。
乌二爷惨白的脸上映着燃起的火光红润,呵呵笑道:“我就是乌二爷。”
赵飞庭说道:“乌二爷的武功不会如你这般差。”
乌二爷说道:“那都是世人吹嘘出来的,我的武功就是这般的差。”
“真的乌二爷在哪儿?”
赵飞庭不理会他的说辞。
“起火了。”
乌二爷却提醒,盯着赵飞庭后面燃起的火焰。
赵飞庭说道:“你不愿说?”
乌二爷冷笑一声,说道:“我说过我就是真的乌二爷。”
赵飞庭手臂往前一递,将剑刺入这位假乌二爷的喉咙,不再与他多说,因为火真的烧过来了。
假乌二爷倒下,死前神色震惊,或许是没想到赵飞庭下手这般果决。
赵飞庭拔步即走,没从正门出去,而是从一侧跳窗逃出。宫殿外已有人在呼喊救火。
他快速远离这里,在另一座宫殿下看见一个宫女急匆匆跑过,连忙拦住,把她点在了原地。“乌二爷在什么地方?”赵飞庭问道。
宫女苍白地睁大眼睛,紧张到不敢说话。
赵飞庭皱眉,一掌劈晕了她,又走向其他地方。
但他还没有走出多远,一道哨子般的尖锐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赵飞庭急忙侧身闪避,躲开暗器,然后转身看向后面,一名腰胯双刀的虎堡护卫出现在后面走廊上。
“乌二爷在什么地方?”赵飞庭问道。
虎堡护卫目光幽冷,双手交叉过腰,拔出双刀,暴喝一声,疾步踏来,挥舞双刀,刀光密不透风,宛如银花乱坠。
赵飞庭一剑刺出,穿进刀光,手腕一扭,将虎堡护卫手中的双刀击飞,刺临他的胸膛。“乌二爷在什么地方?”赵飞庭再问了一遍。
虎堡护卫闭口不答。
赵飞庭毫不犹豫地一剑刺了进去。虎堡护卫倒下,赵飞庭震落剑身上的血液,转身走掉。
虎堡内城也并算不上大,倘若乌二爷在此,赵飞庭自信他一定能找到。
他走出不远,一阵踏踏的脚步声便从前方转角传来。想来是他们发现自己不在,开始在内城中进行搜索。
三名身着宽大袍子,双手持剑的护卫一齐出现。他们手中的剑都很长,大约是普通长剑的一倍半。
“杀!”
三人一发现赵飞庭便齐声大喝,持着长剑冲上来。
走廊上剑光飞掠,如若惊虹过世。
不消一会儿,三人便倒在地上,血液很快流出,汇在一起,形成一滩血图。
赵飞庭迈步走过,血液自剑锋流到剑尖,一步一点,缓缓滴落。
“他在这里!”
走廊上的动静迅速引来其他护卫注意。
一名手握鬼头大刀的汉子怒吼着踏过尸体,从背后攻击赵飞庭。
铿锵一声,鬼头大刀被击飞,斜着射进梁上。来人跪倒在地,喉咙迸射出血液,眼睛睁得许大的死去。
赵飞庭步伐加快,跃出走廊,轻松跳过围墙,落在一片较为空旷的小院。
但眼前的状况却让他脸色一下子凝重。
不下于十人的盐帮供奉恰好赶过来,把他堵在了这里。
双方一见面都愣了片刻,月色皎皎,斜照在院内,气氛安静得可怕,只能听闻到不远处响起的救火呼喊。
片刻之息一过,反应过来的盐帮供奉立刻出手,小院内杀声大噪,众人围拢赵飞庭,个个出招狠辣,皆拿出了平生绝学。
血色飞溅,赵飞庭也无丝毫留手,信步扬剑,敌如麦倒,不到一会儿,人已倒得差不多。
赵飞庭身上溅染着血液,一团一团,锦簇相连,但很快就暗暗成斑。
“乌二爷在什么地方?”
他问剩下的最后一人。
这人握着峨眉刺,一阵阵的颤抖,恐惧不安地后退。“在方天殿!”他发着颤音说道。
赵飞庭问道:“方天殿在什么地方?”
“东,东北方向。”
他结巴回答,伸出手给赵飞庭指明方位。
赵飞庭看定后,从地面跃起,踏上殿宇屋顶,一路疾驰跳跃,赶向方天殿。
地面上有人看见赵飞庭身影,大声疾呼:“赵飞庭在屋顶,放箭把他射下来!”
一簇簇箭雨在夜色下飞向天空,追着赵飞庭的影子。
没有多久,赵飞庭便跃落在了方天殿前面。
殿里有着明亮的烛火,四下却一片宁静,不像内城其他地方,因为他的逃走而躁动。
赵飞庭提着剑,小心翼翼地走到殿前,推开大门,只见一道屏风挡在眼前。他徐徐而动,绕过屏风,却又看见一层层纱帘,在纱帘最里面的地方,一人背对赵飞庭盘腿坐下,一动不动,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
“乌二爷?”赵飞庭试探问道。
但里面那人没有回应。
赵飞庭拨开纱帘,向着里面深入,动作越发的谨慎。
在不过一两丈距离时,赵飞庭终于发现不对,太安静了,全无半点声息。
他急步赶到人影前,伸手将他转过来。
是个人偶!
人偶的脸部有着三个黑黝黝的孔洞,赵飞庭察觉不好,立即推开人偶闪避!
一串串暴雨梨花一般的如毛细针从三个孔洞里密集射出,吓出赵飞庭一身冷汗,差点着道。
但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