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休息的时间从来都是那么短暂,太阳代替月亮洒下光芒的时候,就预示着新的一天又来临。
一大早陆妈妈和杜妈妈又出了门,只不过没有忘记留下字条让陆盛宇和杜絮颐早上一起去上学。
“高三的学生怎么还像小学一样被管啊?”陆盛宇看着字条,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也是人之常情,怎么会有家长不担心孩子,不管我们多大,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我们还只是孩子。”杜絮颐偏头看了一眼陆盛宇手上的纸条,开解道。
“你们,早上好。”戴耒檐从楼上下来,笑眯眯的和两人打招呼。
“耒檐,在这里还习惯吗?”杜絮颐回以一个微笑,问道。
“在这里很温馨啊,特别是有想见的人。”戴耒檐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陆盛宇。
陆盛宇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一般,收拾着桌上的食物。
“我忽然想到今天老师好像说要穿休闲一点的裙子,要排节目,我去换一下。”杜絮颐在安静的气氛中,忽然敲了敲脑袋,“蹬蹬蹬——”的跑上楼。
陆盛宇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把东西全部收拾到厨房,也快速上了楼。
要是可以回来……戴耒檐想着,无奈的苦笑。
该来了,都该来了,可我不要让它结束!戴耒檐默默握紧双手。
戴耒檐趁着两人还没有下楼,细细的打量起陆盛宇的家。
简单而舒适的风格,虽说并不大,可是即使是杜絮颐和她的妈妈一起住在这里也不会显得拥挤,给人以一种很怡人的感觉。
想到自己那大大的房子,只有一个人,空间的宽敞恐怕更显出苍凉吧!
其实戴耒檐并不奢求有多好的家世或是住多大的房子,还是过贵族般的生活,成天像个大小姐一样,进出都有无数的管家、佣人围绕,她想要的只是像杜絮颐和陆盛宇一样;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真正关心和照顾自己的人。
“絮颐,你就不能等我一下吗?”除了一阵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陆盛宇的埋怨。
戴耒檐抬起头,刚好对上杜絮颐抬起的双眸,那种对视让戴耒檐不自觉的寒颤。
每次杜絮颐面对戴耒檐时都是微笑着,而这一次偶然间目光的接触,杜絮颐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每一次这样的杜絮颐总会让戴耒檐猜不透。
视线转移到杜絮颐的衣服以及发型发饰的搭配,让戴耒檐着实是眼前一亮。
在戴耒檐的印象中,杜絮颐齐刘海的微卷长发总是束成马尾,而且也是很少会穿裙子,看上去就是一个带着一点优雅气质的清新女孩。
而今天的杜絮颐穿了一身两件式的裙装,非常淑女的白色蕾丝雪纺薄纱长裙只露出脚踝和极少部分的小腿,一件蓝色的五分袖圆领衫套在吊带长裙的外面又在腰部略微向上一些,衬托出杜絮颐纤细的腰部线条,也给整体增添了一些学生的气息。一双白色的漆皮运动鞋用略微有些宽的纱质条代替古板的鞋带,让人觉得是动了一番心思的。齐刘海乖乖的贴在额头,微卷的发分散在两侧肩头再稍长一些,配上布制的蝴蝶结发卡,结合杜絮颐本身的安静气质,根本就是一副精致的画。
“真漂亮。”几乎是立刻,戴耒檐就发出了惊呼。而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眼里的光彩黯淡下去。
“啧啧,我就说嘛,絮颐怎么都好看的,刚刚也真是的,还不让我第一个看,偏要下来,你看你看,我说的吧,小檐也会觉得好看的!”陆盛宇一脸骄傲的朝着杜絮颐。
戴耒檐听到陆盛宇说的话,紧紧咬住了下嘴唇,果然啊,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直以来,戴耒檐一直在寻找自己有可能比得过杜絮颐的地方,哪怕是细小的一点也没有关系。后来她发现杜絮颐很少会精心的打扮自己,而自己则是花费时间打扮就可以算得上是与她可以一比,她也一直觉得这是自己唯一骄傲的地方——可以经过装饰,挺直腰板站在杜絮颐身边与她比较。
可是上帝就是这么不公平。
有些人,即使不需要外部的修饰已经毫无瑕疵,要是再稍经打扮,仅是从衣服、发型上,那想要和她比上一比的人就真的是连心思都不必花,因为用再名贵和华丽的化妆品堆砌起来的那张脸,远远比不过别人无懈可击的素颜。
说起来杜絮颐并不是个惹人惊艳的女生,却很耐看,越看越觉得漂亮。
因为已经高三,学习气氛紧张起来,但也不能因此忘记向生活了三年的校园告别,各班商议,每班出一个节目,向老师们致敬,也是最后把忙碌的大家集合起来,算是临别。
从家里出来,一路上陆盛宇一直喋喋不休,一直在和身边的杜絮颐聊毕业演出的事情,丝毫没有顾虑到跟着他们的戴耒檐。
“小檐,再回到这里会不会很怀念?”在踏进校园之前,杜絮颐回过头去柔声问道。
“恩,回来真好。”戴耒檐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自己曾经在这里学习过,“我带你去参观。”杜絮颐说着调皮的偏了一下头。
是啊,就一年,就可以变得这么多,变得我都不再熟悉。
“哎,你们怎么可以无视我!”陆盛宇终于不满的寻找存在感。
杜絮颐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沿着树丛向前走,口中还念着什么。
“这是哪位美人啊?”树丛中忽然走出来一个男生,站在杜絮颐面前,打量着她,语气里带着有些刻意的惊喜。
“不愧是主角,小絮这打扮真让人眼前一亮。”杜絮颐停下,从她身后的树丛中又走出两个人。
“台词都记得了吗?马上可要排练。”相对于对这些人的出场尚未适应的陆盛宇和戴耒檐,杜絮颐则习以为常。
“杜老师亲自指导的,我们可是不敢怠慢。”之前的那个男生走到其他两个人身边,顺势搭过他们的肩。
“那我要验收。”说着,杜絮颐就被这群人簇拥着走进教学楼。
忽然杜絮颐背过身来,一边倒退一边伸出手对着两人挥了挥,“抱歉啦,我马上要去排练,先走一步咯!”
陆盛宇只得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盛宇哥哥,小絮有事,你,可以带我去参观校园吗?”戴耒檐先反应过来,轻轻问他。
“恩。这栋教学楼,发现它有些变化了吧?高一那年暑假,也就是你出国的时候,学校加盖了这栋楼,现在变成十层了,除了第一层的实验室,和三层教室加四楼的办公室和五楼的计算机教室,加盖的五层中还有一个大型图书馆,占了整整一层,专属的乒乓球室和室内篮球场在七楼,八楼是音乐教室,也是我们一般排练的地方,九楼和十楼目前还不知道要做什么用,不过顶楼的天台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可惜学校不允许我们上去。”说介绍就介绍,陆盛宇很自然的带着戴耒檐走到教学楼前,一口气把每层楼一一介绍。
“那边就是篮球场了,还记得以前跑步吧?操场太小,只能往返跑,现在不用担心了,跑道扩建了,只要跑两圈,考试就结束了,篮球架也是新换的,对了,特别值得一说的就是那边的足球场,这是学校因为什么‘从学生抓起’这个不能称之为理由的理由建的,都是高中生了,哪有那么多时间!”说着,陆盛宇撇撇嘴巴,表示不满。
“哈哈。”一直在他身后的戴耒檐忽然笑出声来。
“你也觉得很搞笑?”陆盛宇回过头,耸耸肩。
“不是,很久没看过你这么轻松的样子了。”戴耒檐笑着摆摆手,“还记得刚入学的时候你信誓旦旦的说过,‘高中生怕什么,还不是该玩玩,该吃吃’没想到才一年,就被残忍的现实打压的入乡随俗了。”
“谁不是呢?都想可以轻松过关,不想花费力气去努力,却又想和别人争个高下,都不愿落后,虽说进入大学就可以自由,可是自由的过程,至少有经历的人才能发表言论。”回忆起当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连陆盛宇自己都觉得幼稚的可笑。
原来你还记得的,记得我在的时候,记得体育课,记得我们是同班同学,记得这些,就够了。
“刚进来的时候我好怕的,听别人说高中的生活多可怕多可怕,都想过放弃,还好有你在身边鼓励我,不然以我的性格,一定早就受不了了。”戴耒檐望着陆盛宇站立着一动不动的身影,记忆如泉涌,瞬间开启。
“我当然不会忘记,那个成天哭鼻子的小丫头,都是高中生了,一有人吓你或者说重一点的话,你就眼泪汪汪,难怪有‘阴天娃娃’这么个称呼。有时候会气你怎么这么不成器,别人说你你不会堵回去吗?哭能解决问题吗?可是一看到你一脸委屈的样子,拉着我叫‘盛宇哥哥’,又不忍心怪你。”想到当年的事情,陆盛宇回过头略带责怪的轻点了一下戴耒檐的额头。
一瞬间,戴耒檐觉得那轻轻的触感就像冬日的暖阳,瞬间点亮了盲人的眼睛,世界就这样豁然开朗。
“我以为你都不记得的,以为你和别人一样把我当个大麻烦,也不喜欢我这个小泪人。我都不知道,你一直在保护我。”戴耒檐的话语中隐有颤意。
陆盛宇回过头,果不其然,她又哭了。
“小檐,你和絮颐是完全不一样的女孩,一个总是站得那么高那么远,一个却喜欢躲在别人身后。不要觉得自己不够好,你也可以成为另一个人的阳光。”陆盛宇拍拍她的背,当作安慰。
原来,他都懂。
所有的无奈,他都是以一种轻松的姿态看透。
戴耒檐点点头,擦干眼泪。
就算要这样回去,回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也值得了,这次回来,再辛苦,也值得了,有这些话,真的值了。
手机在口袋里无预兆的响起,戴耒檐身子一僵,果然,该来的总是会来。
她感觉到自己指尖冰凉,麻木的点开短信,却没想到因为恐惧,点了很多次却仍停留在原来的地方。
——我们在家。
只有四个字,却让戴耒檐觉得世界崩塌了。
她忽然笑了,带着近乎绝望的美丽。
忽然有很多问题,她想要问面前的人,就算自己会因为这样被粉碎、被撕裂,她也不想再懦弱下去。
机会,永远不会等人。
是与否,不会给你思考的时间。
下定了决心,戴耒檐抬起头,缓缓的开口。
“盛宇哥哥,你不讨厌小檐吧?”戴耒檐问得小心翼翼。
她知道自己是玻璃,就算蒙上纸板,让自己不那么单薄和透明,也只是易碎品。
“怎么会呢!”陆盛宇笑笑,依旧静静的站着。
看着风吹动他的发,即使是那么真实,戴耒檐仍是不敢确定现在她与他面对面的场景。
“你,当时有想过挽留我吗?在我向你告别的时候。”戴耒檐紧紧握着双手,只有这样她才能稳住自己,接受接下来的答案。
陆盛宇没有说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你有想过我吗?我走的这一年?”戴耒檐深吸一口气,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像要停止一般,她已经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丫头,不是回来了吗?好好呆着,别再乱跑。”陆盛宇说得模棱两可。
不管是安慰或是转移话题,至少还是留了余地,戴耒檐想着,微微镇定了一些。
她狠狠握住自己的双手,强行控制住自己随时可能僵硬而不稳的身子,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一年前走的是杜絮颐,你还会这样不闻不问,毫不挽留吗?”戴耒檐从没有这样勇敢的直视过别人,也没有这样清醒过。
陆盛宇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沉默的微微垂下头。
“谢谢你,我知道了。”戴耒檐长舒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转过身。
是的,她从未这样毫不犹豫那样无畏的迈着大步,从来没有。
我想我知道,我比你更加清楚你的内心,谢谢你没有说,让我走的不带着遗憾和泪水。
你还是那个会疼我、安慰我的盛宇哥哥。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你看清自己的心,用我已经沉寂的心唤醒你。
我要做一个人的阳光,照耀他,让他看到被自己藏起来的地方。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