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关重要的高三下班学期在短暂的寒假过后就开始了,全身心备战高考的杜絮颐和戴耒檐也暂时把揭开谜底这件事稍稍放下。
至少就目前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即将来临的大考更加重要的,而在此之前,她们也不能让自己有任何的意外出现。
而在杜絮颐不再有所动作之后,她和陆盛宇的周围似乎也平静了许多。
一切看起来又恢复到了曾经风平浪静的时候,但是杜絮颐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和平与安宁。
有些事情,你先起了头,后面会发生些什么,可就由不得你了。
两位父亲归家的时间也一如他们说过的那样短暂,在杜絮颐和陆盛宇新学期开学后没几天,两个人又带着好几个大的行李箱出发了。
一时之间家里又恢复了冷清的模样,所以向来爱热闹的陆妈妈自然又是邀请杜絮颐和杜妈妈去她家里小住。
只是这两位父亲这一走,不知又要多久才能回来。
“上一次他们一走就是九年,都不知道他们在国外干些什么,忙了那么久都没空回来看看。”如果不是偶尔还能和父亲视频,陆盛宇甚至都要觉得自己在看到父亲的第一眼,会认不出他来。
“就暂且相信是件伟大的事情吧。”能掀起那么大的波澜,在杜絮颐看来这二人做的要不就是大好事,要不就是大坏事,不过现在的她无心去评估,所以还是把这些放在一个好的方向吧。
“我们都高三了,这么重要的一年,他们都不能留下来多陪陪我们,我心存怨念啊!”一想到这个陆盛宇就意难平,他忽然觉得自己和杜絮颐和单亲家庭的孩子看上去没有任何分别,这么多年都是两位母亲拉扯着长大的。
还都是孩子,谁不希望在年少时,父母都能陪在身边呢。
“对于这件事,他们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杜絮颐倒不是个喜欢对别人产生依赖心理的人,所以对于陆盛宇的小脾气也就不置可否。
对于杜絮颐来说,他们不在或许还好些,至少这样她还可以不受任何干扰的思考一些事情。
这次她的父亲回来,带了一把手枪,谁又知道下次会是什么。
“絮颐,你是不是也觉得当年木贤街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啊?”虽然不愿意扰乱杜絮颐,可是在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陆盛宇断然再不能选择做个无事人。
听到他的问题,杜絮颐自然知道他已经从陆爸爸和陆妈妈那里知道了当年的种种。
“那是一切的源头,自然不会简单。”虽然当年的事情他们了解了,可是刨根究底这件事却还没做。
首要的问题就是,那些人是从何得知两位父亲的手艺的。
木贤街从来不是个有名气的地方,说它是小镇都不为过,做了这么多年手艺活的两位父亲分明没有对外透露半分,却又为何被人知道了这门手艺。
一切如果只简单的用“巧合”二字一笔带过,未免太轻巧了。
但是杜絮颐却相信,有些事情,可能连两位父亲都不知道。
所以接下来的谜,还得她来解。
不过现在的重中之重,是高考。
只希望在她迎来这个人生的重要考核之前,别再出什么乱子。
即使只过了一个寒假,高三下学期和高三上学期的学习气氛却完全不同了,大家相互之间都像是没什么话了,而陆盛宇和杜絮颐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可是除了日常的讨教和交流,其余的互动也是少之又少,大家似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一天比一天更近的考试。
黑板右侧的倒计时,一天一天的敲击着大家本就过于紧绷的神经,或是等到把这些压力全部释放了,不知是不是就好像全身瘫软、失了全部力气。
奋斗目标明确的人就更是拼了命的努力,生怕自己会因为小小的失误,与理想的大学失之交臂。
难得有个能和杜絮颐坐在小院里聊天的机会,陆盛宇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絮颐,你将来想做什么啊?”虽然对于心仪的大学二人都有了共识,但是对于系别的选择,陆盛宇还有些举棋不定。
“可能会学建筑,毕竟受到了爸爸的一些影响吧,因为他总是在做迷宫,我从小对建筑物就挺有兴趣的,就觉得好神奇啊,就那样就可以建造起一些东西,建筑让人很有安全感。”杜絮颐的脸上带着憧憬,好像已经看到自己设计成品的那天。
“真好啊,絮颐好像总是很有目标,很有自己的想法,这么说起来我还真是差你一大截。”对于未来还很迷茫的陆盛宇有些苦恼。
从小到大,即使他和杜絮颐不在同一个班级,他们俩的幼儿园、小学、初中和高中都是同一所,所以上同一所大学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对杜絮颐来说,她更希望陆盛宇做出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而不是总是步她的后尘。
从小到大,陆盛宇好像习惯了做同一件事情,那就是追寻着杜絮颐的脚步和方向,杜絮颐不知道那是不是他认真思考之后做出的选择,但每一次她其实都想要问一问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需要为了另一个人而活着。
如果把这些归为喜欢,未免,太让人窒息。
杜絮颐其实很不喜欢被人关怀备至,你可以说她矫情,可以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那种被捧在手里的感觉只会让她喘不过气。
“陆盛宇,你的人生,你真的想好了吗?”不带着任何开玩笑的表情,杜絮颐这句话说的很郑重,她不希望这一次陆盛宇还会像之前一样,笑嘻嘻的就糊弄过去。
有些犹豫的摇了摇头,陆盛宇在杜絮颐带着压迫的语气里终于开始认真面对自己的内心,“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没有什么目标,毕竟从小学到高中也没必要这么早就做选择,可是时间过得真快,马上就要大学了,即使再不愿意,也该选择了。”
“盛宇,其实我想说什么你一直都知道,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放弃自己的人生,你不是杜絮颐的影子,更不是她的奴隶,不是她说什么你就非要去做的,她也不该成为那个能改变你人生方向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杜絮颐也就可以不留余地,“你已经做了太多太多,可是这些不是我想看到的,我更希望你有自己的人生轨迹。”
“絮颐,你别这么说,对我而言,遇见你就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我不是在跟随你的脚步,我是在学着怎么成为更好的人。”担心给杜絮颐造成困扰,陆盛宇赶紧解释起来,“其实以前我老把‘哥哥’这个身份挂在嘴边也只是玩笑而已,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快快长大,可以像爸爸一样有坚强的臂膀,去保护想保护的人。”
知道陆盛宇有自己的估量,杜絮颐也没再多言,她只愿他,好自为之。
每个人都要活出自己的精彩,而不是为旁人活着。
从牙牙学语到即将迈入高考的考场,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更没有必要因为儿时的戏言捆住彼此。
再说了,即使是小时候,杜絮颐也不是那个软弱可欺到需要别人保护的角色。
非要说起来,杜絮颐反倒还保护过陆盛宇很多次,从小时候开始,杜絮颐在陆盛宇眼里就是闪闪发光的人呐。
一直以来,杜絮颐就是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小孩”,学习成绩好,平时的课外活动也都有参加,如果有些文化节或是舞台表演的需要找到杜絮颐,她也从来不会推脱,都是尽自己所能的做好,简直可以说是挑不出什么错来。
每一次的家长会,杜妈妈总是全程接受着老师停不下来的表扬和其他家长欣羡的目光。
久而久之,杜絮颐大概已经把优秀当做了习惯。
可她也从不曾,从不曾停下脚步去看一看在身后追赶的人,而是一往无前。
陆盛宇想要的从来不是追逐和仰望,他想要的,仅仅是问一问杜絮颐跑的累不累,可不可以稍微停下来休息休息。
就像是这次的事情,他其实很希望杜絮颐不要继续查下去了,因为他害怕,害怕杜絮颐会因此受到伤害,他怕他的絮颐,不见了。
但是陆盛宇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倔强起来的杜絮颐,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也从来不是那个可以对她强加干涉的人。
一说起这个,陆盛宇就不由想到了杜爸爸和杜妈妈,他们两个也是从小就优秀到过分的人,每每从爸爸和妈妈羡慕的语气里陆盛宇就能感觉的到,这样的人,有多么可望而不可及。
这样的三个人,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人。
很多次,陆盛宇真的很想问杜絮颐,累吗。有这样的父母,真的是一种负累吧,会不自觉地就逼迫自己往前,告诉自己去追赶他们,没有回头路。
“絮颐,其实你真的不用替我担心,我们都走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接触到杜絮颐投来的疑惑目光时,陆盛宇笑得更加明朗,“因为絮颐本来就是优秀的人,而我是想要努力成为优秀的人的那个人。”
陆盛宇做出的选择从来都很简单,他真的没有为了任何人,他只是单纯的在做自己觉得对的事。
他确实不会像杜絮颐一样,思前想后的考虑那么多,但也不会和自己的父母一样想一出是一出,做事不计后果,他想要的,不过是简单平凡中,自己可以稍微有点光亮。
前路漫漫,陆盛宇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守护好杜絮颐。
如果要他做选择,那么爱杜絮颐,是他唯一觉得对的事。
这个太过缺乏安全感的姑娘,把自己藏在了一个大壳里,还用羽翼把自己包裹起来,她其实也会害怕,却不知可以向谁求救,或者说,她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惶恐,她从来都不想因为自己而丢父母的脸。
这些陆盛宇知道,陆盛宇从来都知道,杜絮颐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她的慌张,她的不安,她的欣喜,他统统都能捕捉到。
他更清楚杜絮颐对于自己的父母是又爱又恨,他们给了她一个高的起点,让别人够都够不到,却剥夺了她可以偶尔软弱的权利。
可是这样,实在太辛苦了。
陆盛宇真的希望,有一天杜絮颐可以成为一个,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人。
这么想着,陆盛宇好像豁然开朗了,也好像可以下定决心了。
“絮颐,你觉得我学摄影和构图好不好,不仅可以拍出更美更好的景物,还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加在自己的照片里,想想都觉得很美好。”所有与美有关的东西,都是为人所追求的。
好像一下子出现了画面感,连杜絮颐都被他的话触动了,认可的点了点头。
“如果真的想好了,那就去做吧。”伸了个懒腰,杜絮颐好像也豁然开朗了。
真好。看着身边噙着笑的杜絮颐,陆盛宇在心里这么想。
她从来都是那个会告诉别人,想做什么就去做的杜絮颐,也是那个很怕别人会留下遗憾的杜絮颐。
可是絮颐,你是那个想做什么就去做的人吗?
你,什么时候可以成为,你真正想成为的人。
晚上实在是有些凉,即使穿了厚厚的外套,院子里也不是个可以久坐的地方,顶着冻得发红的鼻头,两个人进了屋。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过的真快,这么看起来,一年又一年过得也真是快。”不知为何忽然有了这样的感慨,杜絮颐忽然重重叹了一口气。
今年家里过年的气氛倒还浓重,毕竟两位大侠回来了,若是换作以往,年也就和平常的每一天一样,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细算下来,家里也有九年都没有好好过过年了。
九年,听起来多漫长,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可是九年,又能让一个你曾经无比熟悉的人,变得多陌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