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温幸装病在床,二者之间没有什么直接冲突。继夫人天天盼着温幸赶紧死去,好让温觅在临走之前,见到这一大喜之事。
多次想要从温幸的饮食与药物入手,加害于她,奈何温幸身边的丫鬟防的紧,继夫人无从下手,也只得暂且作罢。
转眼入秋,大婚的日子逼近,宫里宫外都一片忙碌。
在大商与番邦附近,还有众多小国,对中原虎视眈眈。和亲一事事关两国邦交,天朝与番邦都极为重视。
卡鲁尔在天朝这一段时间里因为身份,明里暗里受过多少冷嘲热讽。而此时,他的地位在天朝终于提高。
毕竟是番邦的代表,卡鲁尔这段日子里过得是顺风顺水,多次前去皇宫探望温觅,吃了甜头,和温觅显得你侬我侬,情深义重。
姚霁看在眼中,眉头微挑,道一声:有趣。
温觅如今入宫,孤立无助,只得忍住内心的厌恶抱紧卡鲁尔,毕竟和亲一事已定,宫里的嬷嬷也时不时劝慰,说卡鲁尔堂堂一国王子,有登上王位的可能,那时候,温觅便是王后。
温觅心下一动,对卡鲁尔更是讨好,每日于宫中颠鸾倒凤,食而知髓,好生快活。
对于温幸,温觅却还是心有不甘。临近大婚之日,温觅却是心疾发作。卡鲁尔带来的番邦天师进言:
公主旧府有妖邪作祟,扰乱公主福气。需要斩杀妖邪,才能够让公主心安。在姚霁的示意下,天祭祀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温幸。
温常安于朝堂之上屡次针对于姚霁,温府的女儿内斗,她帮上一把,又何乐而不为。
一时之间,宫中大震,矛头纷纷指向温府那位重病的大小姐——温幸。
温幸被妖邪所侵蚀,所以才会重病,要杀死妖邪,只有一法——祭天。
虽然都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但毕竟牵连两国邦交,又是番邦王子当朝请命求天朝皇帝除掉妖邪。
在温常安、常玄理、沈子茺等一派的抵抗下,一时之间赞同派和反对派恶斗,为了温幸这一介女子,朝堂大乱。
温幸轻轻婆娑着医术上的“皎灯草”,目光里一片深思。
前几日看到这“皎灯草”时,还没这么在意,今日一见,发现未尝不可利用。
皎灯草注解:天人隐居处生长的一株圣草,白日与百草无异,夜晚自动吸收月中精华,服食者在一段时间内浑身皎洁如月,散发盈盈光辉,仿若天人。
青木的医书里虽然有“皎灯草”的详细记载,温幸却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寻找。
天人居处……天人居处……
温幸一拍脑门,笑了笑,真是糊涂了,青木不就是天人吗?他的居处必定有“皎灯草”。
风突然吹动帷幔,温幸神色一动,脸上的表情放了下来,冷声道:
“常世子每次前来都要这般偷鸡摸狗吗?”
“温大小姐好生耳力,本公子每次一来就被抓,好没成就感。”
常玄理大大咧咧走出来,丝毫没有被抓到的羞愧之色。温幸早便已经习惯了他的没脸没皮,也懒得理会。转移话题,问道:
“朝堂局势如何?莫非还想着要拿我去祭天?”
常玄理看着温幸,那双清澈无暇却又不显任何情绪的眸子里,带着丝丝笑意,仿佛讨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陌生人。
对自己都毫不在意吗?常玄理心头一滞,面上却笑道:
“温大人如今可就你这么一位宝贝女儿,他拼了老命也不会让你死。如今天下学子,各大儒生,出自你父亲门下的清贵们,个个都在抨击天祭祀和姚后,自身不正,偏信鬼邪。”
“如今这已经不是你父亲为保你而与皇家争斗了,而是清贵一派,与姚霁一派的争斗了。想要你的命,没那么简单。”
常玄理声音平静,却氤氲着无限的张扬。温幸心头一动,看向常玄理,目光幽深,道:
“这事,你也出了力吧。”常玄理隐藏力量,温幸不是不知,而此时,他甘愿冒着暴露的危险,也要帮助自己,温幸心头有一股说不清的意味。
听到温幸的问话,常玄理一怔,随即又笑开来,一双桃花眼迷离璀璨,笑起来万种风情。
“你猜。”
简单的两个字,不邀恩,也不否认,平淡无常,在温幸的心中泛开了丝丝涟漪。
温幸心头有些惊慌,移开视线不去接触常玄理的目光。看向虚空,悠悠道:
“你可知,天人一脉?”
“什么?天人!”
常玄理顿时惊呼出声,天人一脉,乱世而出,择定天下之主,继而退隐。
对于常玄理来说,他毕生的努力都只为一个目标:推翻商九竹暴虐的统治,杀死姚霁这陷害忠良的毒后!
而在此之前,他却从来未曾想过,要成为这天下之主。
温幸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眼神里的反应。从一开始的惊愕,到短暂的纠结,最后却化为释然与平静。
温幸放下心来,心头一股无言的欢喜涣散开来,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对,天人一脉。我知其下落。”温幸迎着常玄理的目光平静开口,但却不再担忧,常玄理的为人,常玄理的反应,她都基本可以看透。
“哈哈,天人一脉是否都是老态龙钟的老头子?你怎么会和他们混在一块。”
常玄理摇着折扇开玩笑道,仿佛聊着的是隔壁老王,而不是名动天下的天人一脉。
笑了笑,常玄理折扇一收,正了正脸色,道:“我不相信什么天下之主由天人一脉择定,我只相信,天下之主,贤者居之,能者居之,胸怀天下者居之。”
“而这人是谁,我并不在意。”
常玄理第一次放弃了那抹伪装的笑,面容平静,眼神真挚,向温幸毫无隐瞒的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如今天下并未真正的****,商九竹与姚霁依旧稳坐江山,百姓依旧深处水深火热之中,苦苦煎熬,常玄理自然不可能去想之后为圣为皇之事。
只是以后……若是商九竹与姚霁惨败,而天下尘埃落定,今日这份赤子之心,他日又当如何?
温幸笑了笑,垂眸掩住了眼中深色,赞同的点了点头。
常玄理离去之后,温幸略一沉思,便唤来了温湛。
“温湛,你为我去普陀寺走一趟,请青木大师前来,为我……”温幸声音一顿,带着一丝嘲讽,口中冷冷吐出两个字,
“驱邪。”
很快,温湛便回来了,带回来一个玉匣子,温幸打开来,里面正是一株“皎灯草”。
温幸拿在手中,清凉而舒适的触觉,令温幸毛孔遂张,整个人都舒适起来。
果然一株奇草,温幸的眼中闪过一丝赞叹之意,任何植被离了根,基本都是死态,而“皎灯草”却依旧显得生机勃勃。
“青木大师可有什么特别交待了的?”温幸放下“皎灯草”,抬眼看向温湛,出声道。
“青木大师说,让主子您坐软轿前往刑场,届时他会出手相助。”
“软轿?”温幸凝眉,也是。服食“皎灯草”之后,在软轿里折射出光芒,让百姓们全部看到,那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我明白了。”温幸笑了笑,道:“你出去放话,为我宣传宣传。”
温幸狡黠一笑,她可是丝毫没有忘记当日的“佛光之说”呢。虽然继夫人当时打算利用“佛光之说”来捧杀自己,却被自己意外大乱了计划,未能实施。
如今正好借势,继夫人之前便说得有鼻子有眼了,只是没能够放上台面,此时却能帮自己的大忙。只怕继夫人知道之后,会气得吐血。
温府大小姐被妖邪所缠,影响了宫中等待和亲的公主殿下。此事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之时,又有一则惊天的消息席卷而来。
温府大小姐原来是菩萨转世,为了百姓平安,才集妖邪于自己之身,两相搏斗,才会让自己病重。
这话听上去比妖邪之事更加无稽之谈,却是传得更加沸沸扬扬,声势远远超过了前面祭天一说。
便是那些天天苦读孔孟之道,不信鬼神之说的清贵学子们,说起温幸是菩萨转世来,也是一板一眼,仿佛他们亲眼所见。
很快,温府里的家丁也神神秘秘的透露出了消息,曾经亲眼所见佛光降临在温大小姐之身。
三人成虎,温幸乃是菩萨转世,这声势瞬间席卷了京都城。反对“祭天”一说的人愈来愈多,愈演愈烈,姚霁在宫中都砸了几个杯子。
小小温幸,死不死都无所谓,可是这些所谓的清贵学子们,朝廷古板的老官员们,个个都敢出面反对自己,这是狠狠在打她姚霁的脸面,这让姚霁如何忍得?
姚霁一怒,商九竹的脸色也便冷了下来,朝堂之上雷霆万钧,不顾众人反对,颁下圣旨:温幸妖邪侵体,造成公主心疾,故而处以“祭天”之刑。
这一道旨意,比两条传闻更是无稽之谈,祭天乃是何等大事,温大小姐深闺贵女,只因姚后一言,便要无辜遭殃,一时之间人声鼎沸。
无奈却是天子亲自下旨,有苦难言,有冤难辨。只此一事,伤了多少忠君之人的心。
温常安首当其冲。自己的女儿要被另外一个女儿所“祭天”,而下此旨意的,竟然是自己日夜兢兢业业忠心相待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