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对醉生梦死一药的不满,故而温觅对付温幸的计划,并未告知杨柳。
来到潇湘院,温幸正在竹榻上小憩,树叶的斑驳阴影撒下一层静谧,寂静安详。见着杨柳的身影,守候在一旁的沉香忙轻手轻脚走了过去,询问何事。
“二小姐命我来请小姐前去宴会,各家小姐都在等。”
“她自己整出来的风头,凭什么非要我家小姐去,告诉她,不去!”沉香气哼哼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杨柳也是那种比较圆滑之人,虽然归附于温幸,却不像沉香与寻香一般,是温幸的亲信。叫到沉香如此回答,她有一瞬间尴尬,随即又圆滑道:
“二小姐就要远嫁了,说起来小姐才是这府里正经的主子。府中难得有宴会,依着小姐的身份,当真几天也不去接待的话,奴婢担心会留下话柄,影响小姐的声誉可就不好了。”
自然是知道杨柳说的有理,沉香气愤的跺了跺脚,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肯定没安好心!”
转过身子正欲与温幸开口,却只见温幸已经睁开了眸子,眼中一片清明。
“小姐你……”沉香有些惊讶的开口,她以为温幸已熟睡,却不想温幸将二人的话听得清切。
对着沉香摇了摇头,打断了沉香的话,温幸冲着杨柳道:
“不错,你想的很周全。今日这宴会温觅已经给我下好套了,我不得不去。不过……”
温幸语调微微一停顿,有些莞尔,道:
“不知这温妹妹给我准备了什么样的大礼,我当然得亲自去接。”
听到温幸这答案,杨柳也总算放下心来,恭敬行礼后便离开了潇湘院,回去向着温觅复命。
温幸站起身来,整理了衣襟,寻香又重新为她梳理了微乱的发髻。一切收拾好了之后,温幸才慵懒开口,道:
“寻香,你去小厨房把我之前吩咐备下的雪蓉羹端过去。”
碧雪莲蓉生长在极北处,取莲蓉的最尖端,经过特殊加工后,便成了市面上的雪蓉。冬暖夏凉,女子服食,是美容极品,夏日炎炎,更是能降暑美肌,是公主贵女们梦寐以求之物,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而温幸出手竟是如此大方,竟然做成雪蓉羹,为前来参加宴会的女子准备。
寻香一点头,前去小厨房拿那雪蓉羹,之前为了保密,都不曾借用府里的厨房,而是在温幸的小厨房准备的。
“雪蓉羹!小姐,你怎么做到的?”沉香一听有些仄舌,那可是宝贝,继夫人把持府中财政大权,她们家小姐哪来的钱去买?
“这个嘛?”温幸得意一笑,清声道:
“温湛。”
只见一个晃神,温湛便出现在了眼前,一身水碧色长衫,更是衬托出他眸子里的干净澄澈,从来没有谁能够有温湛这般纯粹而清澈的目光,再加上温幸强行让他换上的蓝衣,那蔚蓝如洗的气质,着实让人惊艳。
“小姐。”温湛的声音冰凉如水,仿佛在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顷刻间便让人心头泛起丝丝涟漪,沉香不禁有些看呆了。
这样干净澄澈的人,怎么也无法将他与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一个行走黑暗的暗影相联系,他便就是那一望无垠的碧海,与天相接,晶莹剔透。
“这回拿到了什么?”温幸颇有兴致道。
温湛并不说话,冰冷的面上一闪而过的扭曲,似乎有些不忍直视。掌心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颇有重量,可见里面价值不菲。
若是杨柳在此,定然一眼便能够认出来这是温觅的首饰盒,里面许多继夫人给她的价值连城的家当。
而沉香却是不知的,疑惑的看着温幸打开盒子,里面的珍宝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十足惊艳。
“天啦……”沉香赞叹出声,快要被眼前的珠宝闪花了眼。“噫?镶钻流朱双环珮?这不是老爷特地从南方购来送给二小姐及笈时的礼物吗?”
因为时间并不久远,故而沉香记得清切。如此一见,沉香对首饰盒里的其他珍宝更是好奇,
“这是继夫人的南海夜明珠!这是二小姐的金丝镂空八宝攒珠簪!这是二小姐的………”
沉香语气里的惊讶渐低,有些傻眼的看了看自己小姐,又看了看满脸别扭的温湛,终于有些不可置信的发出了声:
“小姐,这些……都是……偷来的?”
“不,”温幸神秘的摇了摇头,道:“古人云,窃,算不得偷。”
天啦,这满脸奸笑的人真的是她家小姐吗?她家小姐不是高贵,从容,有气质的吗?怎么会狡诈得像只狐狸?
不管沉香的唉声叹气,温幸将首饰盒重新放回温湛手中,道:
“温湛,你帮我去处理吧,转换成通用银票就可以了。”
温湛的嘴角罕见的抽了抽。作为常玄理曾经亲手培养的人,温湛自然是有自己的秘密渠道来处理这些东西。不过,若是让曾经的旧人知道自己竟然屡次三番去偷妇人的首饰去卖钱,他的脸往哪里搁……
虽是嘴角抽着筋,但温湛还是很快接下了那首饰盒,很快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小姐……!”沉香哀嚎了一声,道:“您真的是我的小姐吗?您的高贵优雅呢?”
看到沉香这副模样,温幸不禁笑出了声,沉香知道自己不会乐意去温觅的宴会,却又不得不去,怕自己心里不高兴,故而来逗自己开心。
“好了,走吧,寻香的雪蓉羹定然都准备妥当了。”
“对,雪蓉羹!小姐,您买雪蓉羹的钱不会也是……让温湛偷来的吧……”
“古人云,窃,算不得偷。”
这么一闹,温幸心情颇好,步伐轻松明快,朝着院外走去,沉香看着她的背影,面色一垮,她们家小姐今日真的不是常世子附身了吗?
温幸走到主持宴会的院子门口,便停下了脚步,眼神一扫,便将院落里赴宴的人打量了一遍。
都是些官员之女,等级还不会太高的那种。也是,经过常府宴会那么一闹,但凡有点骄傲而身份尊贵的女子,都不会再与温觅有所牵扯。
而这些接连几日均来赴宴的官家小姐们,不是为了风头就是为了巴结,倒是这温觅完全看不出,反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沾沾自喜。
“呀,姐姐,你终于来了。”温觅眼尖,在杨柳回禀温幸会来之后,温觅便一直注意着,温幸刚到片刻,她便发现了踪影。
真是阴魂不散。
温幸脑海里闪过这几个字,便走了过去,也不等温觅装模作样亲自来接自己,便在温觅面前屈膝行礼,道:
“臣女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秋。”
温觅毕竟是商九竹正经册封的公主,温幸一见面就给她行礼,丝毫不给她任何挑刺和装模作样的机会。
温觅对于温幸的举动也甚是吃惊,但生平第一次得到温幸的行礼,别提她心中有多窃喜了,嘴角掩藏不住的得意流露而出,面上却是装模作样的惶恐:
“哎呀,姐姐,都道长姐如母,您给我行礼,这岂不是折煞我了。”
温觅毕竟眼皮子浅,又碍于是年轻人的聚会,继夫人不曾前来监督教诲,温幸只一低头,温觅便分不清天高地厚,得意得胡言乱语起来。
温幸严肃的摇了摇头,道:
“公主殿下此言差矣!父亲,继夫人皆是健在,自是对公主您悉心教导,而我与公主年岁相仿,又怎么当的起公主殿下一句长姐如母呢?”
温觅气得脸色发白,她本来只是想显示一下自己公主之尊,都能够谦让卑恭,让人钦佩。却不想温幸咬住她一句脱口而出的话,更是一番敲打指责,将自己的意思曲解成诅咒双亲,不忠不孝对于大商子民难说,绝对是难以接受与容忍的。
温幸只说了这么两句,一时之间,众人看向温觅的目光里都带上了一抹异色。反倒是温幸知书达礼,不卑不亢,更是吸人眼球。
“姐姐说笑了,温觅只是想要表达对姐姐的尊重之情,见姐姐行礼,于心不安,故而才有此一说……”
“公主殿下由皇上亲自册封,大商重视国法礼仪,礼不可废!”温幸凝着眸子继续道:
“公主殿下应时刻谨记自己乃天朝公主之尊,切不可失了分寸,平白让人笑话。”
一句礼不可废,一句天朝公主之尊,便是生生拉开了满院贵女与温觅之间的距离。
你不是要借刀杀人吗?那我便将你孤立,看你如何借刀,如何杀人。看着温觅脸上青白交错,胸口起伏不平,却是不知所言,无力反驳。温幸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怎么,还忍得住?
温幸前来赴宴,对温觅针锋相对,是她冲动而失去耐心,这最主要的还是想看看温觅到底计划如何对付自己。温幸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与其被动防卫,不如主动出击,只是,确实要看看温觅的段位够不够高了。
温觅在背对着人的地方,死死的看住温幸,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而温幸挑眉以对,好暇以待。
哼!就让你再得意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