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这便去宫中面见贵国陛下,向陛下谢恩,更请陛下早日赐婚!”
说罢,不管众人反应如何,卡鲁尔潇洒而去,目光在温觅身上一掠,那饱含欲望与掠夺的神色,令人心惊。
卡鲁尔虽是莽撞好色,又视女子如禽畜,肆意掠夺。但毕竟是一国王子,身处民风剽悍之地,兄弟父子之间各种争夺,自是练就一副玲珑心窍与好口才。
几句话便随意将此事揭过,先是向主人家与温家人致歉,泯除怒火;再是点明温觅属于番邦中人,不需要遵守天朝女子三从四德这一套;最后更是点明亲事由皇帝钦赐,对他感恩戴德,皇帝自然龙心大悦,还管你是否提前同房。
心思缜密如卡鲁尔,知道此事一旦经有心人传了出去,必将对自己甚至自己的国家影响很大,故而一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便直接前往皇宫,先行谢恩,或者说是谢罪,堵住商九竹的口,其他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众人见卡鲁尔竟然如此说话,一时也无力反驳,闹剧落幕,便纷纷离开。只是临走前看向温觅,甚至温幸的眼神,都带着明显的轻视与鄙薄。
“你……”常玄理正要开口说话,只见一人动作更快,来到温幸面上,俊朗如玉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一层薄红,眼神坚定而真挚:
“温大小姐,今日之事乃是意外,与你无关,而且二小姐所行之事,大小姐您不该平白受累,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我们都清楚的。”
看着眼前真挚而诚恳的面容,还有那显而易见的劝解和关忧,温幸不由得一愣。
周寻誉……
正是那个国子监祭酒之子,周寻誉。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生性洒脱不羁,最敬古人李白之潇洒。
温幸想起自己与他有过一次交集,便是在宫宴之上,自己当堂指责众人贪图享乐而一事无成之时,周寻誉不服,用了几句诗来反驳,却更是让自己打击得惨不忍睹之人……
他居然会来劝解自己?温幸有些错愕,他不应该记恨着自己吗?而且向周寻誉这种世家公子,因为温觅之事,定然更加嫌恶自己,怎么会……
温幸盯着周寻誉,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见温幸什么话都没说,而是定定看着自己,周寻誉坦荡的眼神瞬时有些躲闪,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总算是拉回了温幸的思绪。
“谢谢,我不会在意。”温幸轻笑出声,感激道。
温幸便是一面镜子,谁对她真心相待,她便还之真心;谁对她戒备,她便还之戒备;谁对她算计,她便狠狠还击!
周寻誉虽然与温幸有过不愉快,但周寻誉此时眼中的诚恳温幸是一眼而得知,她笑而答谢,轻柔的语气让人如沐春风。
很快便有温府跟随过来的丫鬟接过温觅,而周寻誉也离开了。想起常玄理,温觅转过头,只见他斜斜倚靠在柱石上,一双桃花眼眸幽深如水,让人看不清什么,嘴角微勾,带着一抹寒凉。只有浅淡的风将他额际的发丝轻轻吹拂,仿佛所有深思都定格在了那一秒。
“你……”
温幸突然觉得这样的常玄理感觉很遥远,飘渺得让她无法认清他是否真的存在。温幸终于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向他道谢?因为他成功的设计温觅和卡鲁尔绑在了一起?还是向他抱怨?因为他无意便影响了自己的声誉?
似乎都不必要。
一如邢温幸,一如常玄理,有些事,不解而知,有些话,心照不宣。
常玄理静静看着温幸眸子里的神色,从她对众人的伪装,对温觅的厌恶,对自己的防备,再到对周寻誉的真挚,常玄理的心突然像是被揪住一般,压抑而沉闷。
看着她转头来望着自己,眉间却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游离世外,与这个世界没有半丝关系。她终于张开嘴,轻启朱唇,却只一个深深的“你…”字,埋葬了他心中多少期盼。
嘴角的嘲讽便得更大,却是在自嘲。曾几何时,他常玄理竟然也会如此关注一名女子的神态?曾几何时,他竟然会因为一名女子而……吃醋。
没错,吃醋。想到这点,心中的酸涩之感更加浓郁。她与沈子茺谈笑风生,她与周寻誉坦诚相待,而自己呢?两人之间,相互合作又相互戒备,貌似事事牵扯在一起,实际却咫尺天涯。
温幸啊温幸。
心中的呓语,沉重的叹息,由唇齿间吐露而出,都道唇齿留香,而他却是满嘴的苦涩,酸凉。
不知为何,常玄理的目光看得温幸有些心惊,心中涌上一阵心慌。她敛了眸子,道:
“常世子,感谢今日盛宴,温幸就此别过。”
微微行礼,不待常玄理反应,温觅已疾步离去。身后的丫鬟扶着温觅跟上前去,很快消失在了常玄理的视线当中。
常玄理勾唇一笑,仍旧是那副风流多情的模样,而眼中却是一片荒芜,深不见底。
坐上马车,温觅依旧在闹,温幸不耐,直接点了她的穴道。闭上眼,靠在马车的边檐,睡着帷幔的晃荡,深思悠悠而向远方。
到了温府,杨柳背着温觅进去,而寻香却是搀扶着温幸。温幸每一步都走得很重,神情里充满了疲倦。
“觅姐儿,幸姐儿,你们终于回来了。”
继夫人早早便等在府门外,见着二人便是迎了上来。
“呀!觅姐儿这是怎么了?”看着杨柳背上的温觅昏迷不醒,继夫人尖叫出声,心中却是难掩的喜悦。
衣服换了,莫非……真的成了……?怎么不见常玄理亲自来送?
见着继夫人虽然声音急促而充满担忧,而目光却是朝着街道四处打量,寻找常玄理的身影,温幸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嘲讽。
“继夫人,恭喜了。”温幸凉凉开口,声音清冷入骨。说罢,便直步朝着府内走去,不再看继夫人一眼。
看着温幸离去的背影,继夫人的眉头一皱,有些不明其意。
恭喜了?
难道她的觅儿和常玄理真的有了夫妻之实?那为什么温幸眼中的嘲讽和可怜却是那么亲切?
嫉妒!温幸一定是嫉妒她的觅儿!
继夫人眉眼一横,心中冷哼道:你以为觅儿失去名声是不多不堪?她会拥有地位,最主要的是她能够摆脱那个番邦王子,摆脱她的命运!
不再顾及温幸,她转过身子便是接过温觅,与杨柳搀扶着温觅走进去。
“二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睡着了?”
“这……”杨柳有些犹豫道,“夫人,二小姐……二小姐可能是受了太大的刺激……”
“刺激?”继夫人眉眼一挑,随即又放开来。许是在这些小丫鬟眼中,女子婚前失身便是天大的罪过。
鼠目寸光。继夫人冷笑一声,随即又是皱起眉头,既然温觅的计划成了,那么接下来如何面对温常安?还有番邦王子那边,常侯府应该会去应对的。
走进大厅内,却只见温幸跪在大厅中央,匍匐于地不肯抬头,而温常安正是满脸的不解与无措。
看着温觅是被扶进来,而且毫无意识,温常安顿时一惊,道:
“幸儿,你这般状态,是不是觅儿出什么事了?”
说罢,温常安便疾步来到温觅面前,见她毫无意识,却是呼吸顺畅,总算松下一口气来。
“这是怎么了?”温常安不解,左右看看温觅与温幸,心中一阵心慌不安。
“爹爹……”
温幸含伤带怨的声音传来,一抬头,却已是哭成了泪人儿。
“爹爹,女儿不孝,未能看管好妹妹,才惹出这般事端,实在令爹爹和温府蒙羞……”
听到这里,温常安哪里还不知道这又是温觅犯了事?而温幸竟然哀婉痛绝到了这般地步,可见此事非小。温常安顿时便坐立不安,指着温觅,却是问跪在地上的温幸,道:
“她做了什么?她为何如此?”
“妹妹……妹妹她……如此辱没门楣之事,女儿实在没见说出口啊!”
温幸像是压抑不住悲痛和羞愧,咬了咬唇,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更是急煞了温常安,一边的继夫人也是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安。
“辱没门楣?说不出口?”温常安看向温觅,眼神如刀,突然道:“这身衣服哪里来的?二小姐早上出门前穿的哪里是这件!”
说着,常玄理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转身抓起桌案上的茶杯,便是一杯冷水直直朝着温觅的脸上泼了过去,连带着继夫人的肩膀这是****了一大片。
冰凉的触觉,让温觅眉头一皱,而温幸点穴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温觅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眼,仿佛不太适应这光线,伸出手挡住了眼睛。宽大的秀袍滑下,露出一截碧藕来,那青痕交错,带着暧昧之感,却是让温常安脸色嚯的一变,顿时勃然大怒!
“孽女!孽女!”
倏的听到了温常安雷霆万钧的声音,温觅身子猛然一抖,即刻清醒过来,大大的睁开眼眸,却对上了温常安那双怒火中烧的眸子,心中更是一颤,颤颤巍巍开口道:“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