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舆论的风向并没有转弯,仿佛愈演愈烈,单家的人连出门买个菜都要带一群保镖,处在风口浪尖的府上突然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白一成带她进府来的时候小倩还以为他新交的小女朋友,还说这姑娘看着好生脸熟,谁知这姑娘噗嗤一笑,一开口更让小倩诧异到瘫坐在地!
“换了身衣裳就不认得我了?”
“你的声音……”
小倩看看她,又看看眉头紧锁的白一成,又看看一脸镇定的相公,问:“相公你觉得她……是不是……”
书浩摇了摇头,转身朝那位姑娘行了一礼,彬彬有礼的说道:“不知荣轩皇子前来有失远迎,我家小倩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只不过,‘皇子’做的好好的,为何要变装?”
荣轩扬手一挥,大大咧咧说:“少来了!单公子明知道我女扮男装了那么久还故意取笑我?我记得上回来你家喝酒的时候,有人最后跟我说‘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可以见到真正的你’,你忘啦?”
小倩急了,一个劲啥啥啥,荣轩用手指卷起一缕秀发,笑着对这里唯一还蒙在鼓里的人解释,“正如小倩姑娘所见,我呢,从小到大都是女儿身,只是绫罗纱裙不方便出战这才女扮男装,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了,也不想改。是不是看我当男人看顺眼了,现在反倒觉得怪怪的?”
小倩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就是有点,有点难以置信,你怎么可以藏那么深?我的妈,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相公你早就知道皇子他……哦不,应该说荣轩公主,你早知道她是女儿身?”
“如果我没猜错,你相公在宫里的时候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荣轩看向不动声色的书浩,话中有话道,“当时我还不知他有家室,还有意将公主介绍给他认识,他非不要。现在公主就站在你面前,你有没有半点觉得后悔?”
他低头一笑,打了个比方:“这个问题我得这么回答,就好比我们坐船过河,我已经有了一艘船,就没必要再找第二艘,懒得换。”
小倩摸摸脑袋,稀里糊涂的问:“所以搞了半天我是条船?”
荣轩听了哈哈大笑,那种洒脱不羁的个性是任何装束都掩盖不了的。“你是一艘极好的船,船上的人不想下去,也不许别人上来,我说的对不对,书浩?”
“还是公主明察秋毫。”
“好了好了,不调侃你们了,我这次来其实是来辞行的。”她话音刚落,白一成“啊”了一声,看着小倩说:“你要走?这么快?去哪儿?”
“这个……”
“公主你不是说等过完元月再走吗?”
“这个……”
“宫里有急事吗?”
“不是……”
“那为何如此匆忙就要告别?”
荣轩看不下去拍了拍小白的肩,说:“我在这儿呢,小老弟!”
他转过身,月色照在他惊慌失措的脸上,绝不掩饰一丝情不自禁与依依不舍,那表情让荣轩为之一振。
“还站在这干嘛,我在客栈定了最好的位子,我们边喝边道别,走吧。”
与此同时,祝县令浓眉紧锁望着不容分说的小王爷赵衍,半个时辰前他突然来访,让祝家上下手忙脚乱。
对于他不留一丝余地的“提议”祝县令整整思索了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最后他等不及,翻着阴冷的眼睛死死盯着年过半百的县令爷,说:“祝县令想好了没有,我没有时间跟你讨价还价。”
“这件事我还得跟内人商量,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况且,单书浩并没有做过对不起我们的事。”
“他现在已经数起罪名缠身,难道你不怕他连累你丢了官职?”
“事情还在调查当中,我相信他的为人。”
“你搞错了祝县令,我不是在找你商量,我是命令你必须这么做,否则,你头上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他不明白赵衍为何要这么做,书浩与他原本是最好不过的兄弟,现如今他为何执意要让他身败名裂,甚至还要威胁他的岳父?不等祝县令想明白,赵衍再次逼近道:
“三天之内,我希望全洛阳城的人都看到,过了此期限还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的话,别说县令,我保证全洛阳都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说罢他拂袖而去,徒留祝县令唉声连连,夫人走过来按按他的肩,询问小王爷说了什么,他摸摸湿哒哒的额头,无可奈何开口:“夫人,依你看小倩与书浩这门婚事,是不是一开始就是我们做错了?”
“老爷你什么意思?”
“我有时候也在想,小倩本就不想嫁到单家,我们为何非要逼她。”
“废话,她整天吵着嚷着要嫁给无影,这谁吃得消?我们女婿无论如何也比无影踏实一点吧?”
“那可未必……”
“老爷你今天怎么了?跟那小王爷有关吗?他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祝县令再次叹了口气,道:“好不容易泼出去的水,看样子又要收回来了。”
桌上的空酒壶越积越多,酒过三巡,荣轩越发豪迈,那女子装束着实与她本人格格不入,要不是小白使劲控制她手里的酒壶,她真的会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喝了酒,话也变得格外多,回京的事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各位,前几天,我收到了宫里的诏书,蛮夷造反,父皇要我立刻回去,有可能的话还要准备出战。可惜,本来还想在洛阳好好玩个大半年的……”荣轩笑着说道,笑容里满是苦涩。
“时间虽短,不过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在军营里也有几个哥们,都是些糙男人,你们跟他们不一样,为我们短暂的友情,干了!”
“不能再喝了,你都醉了。”小白小心翼翼护着酒壶,小倩愁眉苦脸的望着书浩,书浩始终洗耳恭听。
“小兔崽子,不管宫里还是军营里都没人敢管我,你好大胆子……”
“师傅说过喝酒伤身,习武之人尤其禁酒。”
“你也太无趣了吧!单书浩,你陪我喝!”
“今天够了,下次再见时,我陪你喝。”书浩往她杯子里倒了一点茶,她勉强一笑,问道:“我其实,真的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哦不,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已有家室并且对爱妻忠心耿耿,我不会活生生拆散你们,我就希望你们都跟我走,反正在这里也过得不开心,索性跟我去京城,重新开始。”
小倩很容易就被她说动起了恻隐之心,尤其是现在街坊百姓都对他们两家虎视眈眈,她相公可以当做视而不见可她不行,再憋下去没准憋出神经病。荣轩说的没错,有她这座靠山在,他们在京城必定顺风顺水,同时又逃离了赵衍的魔爪,简直两全其美。
可惜她相公却对这个提议始终不以为然,不是不想接受别人的好意,他只是不想逃避。
“相公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可是公主说的很对呀,我们可以先去京城避避风头,等风声过了再回来嘛。”
荣轩紧跟着补充道:“我都跟你保证了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你还有什么顾虑?家里的生意吗?你家那么多你还怕没人打理?”
书浩未开口小倩先举起手来:“公主不瞒你说他们家确实只有我相公一个人管事其他都是咸鱼。”
“总之你再仔细考虑考虑,到底什么比较重要。”
“相公……”
小倩泪眼汪汪看着书浩,书浩轻描淡写望着她,问:“你真那么想去京城?”
“我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拿行李!”
他喝了一口茶,略显冷漠的说:“我同意你去,但是我要留在这里,你玩够了再回来。”
“什么呀?我一个人去干嘛?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说过,我不会走。”他面向荣轩,清清楚楚说道,“公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你这个人怎么说不通呢?我记得在宫里的时候你告诉过我凡事要懂得变通,为什么轮到你自己就如此固执?”
“商人说的话你也信?”他把略带惆怅视线转回手里,握着的茶杯在月色下散发着寒光,他的执意坚如磐石,甚至让劝慰他的人都望而却步。
荣轩皱起眉头,凶巴巴的问小白拿酒,小白迫不得已递过酒壶,她一把抓过来拿起来就喝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女人。
“我知道你不服输,跟我一样,都不肯低头,所以我也不劝你了,如果我还有命从战场上回来,到时,希望我们四人还能相聚于此。”
书浩收起眼中的惆怅,微微一笑:“一定会的,我们等你回来。”
“商人的话可以信吗?”这回轮到她故意调侃,看着小白反问,小白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这场离别酒会最终淡淡收场,送走了他们,独自回到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倘若回到京城,回到阵营,也是这般空空荡荡,想到这里,心里便是一阵寂寥。
如果未曾感受过车马喧嚣,就不会心生念想,可是人烟散尽,最难的别离只能她一人承担。
这一夜她始终无法入眠,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个时辰,耳边突然传来匆匆脚步声,她住的是最好的客房,怎么可能听到如此急促的声响?还未等她穿好衣服,房间里就冒出了几道黑影,纷纷手持长剑直逼荣轩而来!
荣轩还算反应迅速,立刻抽出床头长剑回击,如果只是单打独斗那些人不是她对手,然而一瞬间扑上来四个人事情就有点棘手了。
更让人惊讶的是混战中屋外又冲进来一个赤手空拳的人!
“白一成?你怎么还在?”荣轩定睛一看着实震惊,但很快又恢复到战斗中。
白一成没有武器,单凭一身硬功夫配合着荣轩将偷袭之人一一击退。
“抓住一个,别让他们都跑了!”
“是!”
话音刚落,仅剩最后一个对手啊呜一口咬舌自尽,房间里恢复到一片死寂。荣轩喘着粗气看着躺在地上痉挛的黑衣人,直到他咬断舌头,线索也随之封口。
“到底是谁?”
“这还用想?我原本没有仇家,就在帮你们的时候得罪了赵衍,除了他还有谁能干出这种赶尽杀绝的事?可惜了,派了一群傻子过来。”荣轩踢了踢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转眼看向白一成,问,“话说回来你怎么还没回去?你刚才在哪?一直在客栈吗?”
他眉头紧锁点点头,道:“我在楼下,想了很久。”
“想什么?”
“还没想好。”
“想什么呢?先说来听听啊。”
“我想好了再说。”
“我过几天就走了,还有什么想说的不趁早说?”
“你再让我想清楚。”
“我想先知道是什么事,说不定可以帮你一起想。”
“这个……”他害羞转过脸,突然一脚踩在地上那人的脸上惊呼,“啊哟,一颗头,吓死我了。”
荣轩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瞪着他,问:“你这人怎么那么墨迹?”
“我……”
“快说!”
“我想……”
四目相对,时间静止,空气戛然无声,就这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地上断了舌头的人忍不住开口了:“到底ruo不ruo,不ruo,我就先shi了……”说完呃一声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