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自从他和祝小倩的“丑闻”浮出水面以来,引起全城百姓围攻的小倩和书浩夫妻异常冷静,除了小倩被亲生父亲勒令不得离开家门半步,那一身风流韵事缠身的单书浩丝毫没有想要“问候”与他妻子闹出丑闻的江湖琴师的意思,直至最后这位不安分的小琴师亲自寻上门来。那会他刚解决完钱庄的事,听闻下人进来禀报外面有人找他,正要出去,却听说来者是那位琴师,他突然就不想去了。
“随他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二少爷,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特意过来找你到底所为何事?”
“无非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他走吧。”
“你都不想了解清楚然后去官府告他一顿?”
书浩写字的手都没停一下,只简单说了两个字:“没空。”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人闯进来,伴随着一个油腻的奶音说道:“单公子真是我见过全天下最冷静的男人了,你老婆与我夜不归宿你都不闻不问的,可真叫人佩服啊。”
书浩抬头看了他一眼,吓得旁边的钱庄掌柜赶紧跑过去,嘴里喊着:“不是叫你在外面等着吗?怎么自己就进来了!钱庄里面外人是不能进来的!快出去!”
“怎么办啊,单公子不肯出来见我,只能我进来找他咯。”
“废话少说,快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你们钱庄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嘛?太可怕了吧?”
书浩放下笔,歪着头看他,道:“拿钱来的才是客人,没钱就出去。”
“终于舍得理我了,既然不欢迎我,那我们出来谈谈吧,单公子?”
钱庄掌柜皱眉瞅书浩,书浩起身朝他微微点了下头,想早点息事宁人便随景园出了门。
“好了,说吧,搞那么一出戏,什么目的?”
“我喜欢你家小倩,你家小倩对我也情有独钟,把他让给我,就这么简单。”
书浩无动于衷的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可笑:“你有一点倒是和小倩挺像的。”
“我们情投意合呗!”
“你们都莫名自信。”
“我可不是信口开河,小倩在我那里过了无比快乐的一夜,天亮了都不肯回去。你都不知道她一晚上对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先声明这些话她可不会对你说哦。”
书浩用一种看耍猴戏的眼神看他,平静的回道:“现在街上人多,想用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激怒我让我对你拳脚相加好让人再次抓到把柄添油加醋把事情闹得更大,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有空找有夫之妇传丑闻增加自己在城里的知名度,不如好好练琴学习怎么做人。”大街上人来人往,当然有人注意到了钱庄门口这两位正处在风口浪尖的“单家二公子”和“江湖琴师”,也有人停下脚步瞅着他们嘀嘀咕咕,这些书浩都看在眼里,不用多说景园此番前来的目的也早就被他一眼识破,不是他有多聪明神机妙算,只能说有人的手段太过肤浅卑劣。
“话可不能这么说,单公子,我是真心诚意来告诉你的哦,小倩跟你在一起并不快乐,他亲口对我说她喜欢我,说你太高傲太不近人情,还有啊,说你和那位花满楼的姑娘交往过甚,他很不开心呢。那既然单公子你心有所属,而我与小倩又两情相悦,为何不趁早放手,一张休书成全我们四个人呢?免得你那位梦伶姑娘整日郁郁寡欢神志不清,你也被人指指点点的,影响多不好啊?”
听他胡言乱语至此,书浩已然心生厌恶,而那些厌恶之情丝毫没有吝啬写在他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上。“我明说吧,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报官?”他的语气平静的可怕。
景园摇摇手,假装很恐慌,道:“怎么就赶我走了呢?我话还没说完呢,难怪小倩那么害怕你了,你都是这般态度与妻子说话的吗?”
“你管得着吗?”
“小倩的事我就要管。”
“那我把她叫来,让我当面看看你们如何‘两情相悦’。”
“呵呵,你在她哪还敢对我投怀送抱的呀?单公子最好想明白了,我们有过一次偷情,就会有第二次和第三次,依你在洛阳的知名度,多久才会身败名裂呢?”他凑近书浩幽幽的说道,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水粉味儿,一股子难掩的骚气。
忽闻旁边有两位看戏的三姑六婆指着他们大声说悄悄话:“快看快看,他们要打起来了!”“现在的年轻人哦,看不懂看不懂。”“怎么地看不懂?二男争一女啊,动物世界啊!”“我觉得单书浩不会打他,他自己的风流事都没撇干净呢,哪有资格打别人?”“可那小的也太嚣张了,非要把人家搞得身败名裂!”
这两位越说越起劲,终究是引来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吃瓜群众,见人一多,这个景园小琴师更加猖狂来事,索性面对群众张开双手,大放厥词:
“各位乡亲,你们窃窃私语的话我都听到了,不瞒你们说,我跟单书浩的结发妻子祝小倩呢早就私定终生。原因你们很多人都已经猜到了,就是这位一表人才的单公子先做了对不起小倩的事,小倩每每与我诉说衷肠,我怜惜她,一来二去便有了感情,既然他们夫妻俩已经貌合神离,又为何不趁早放手,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他这一段话说完,下面起哄的人更多了,甚至有人举起正义的小拳拳,呼吁单书浩和祝小倩尽快和离,眼看这场闹剧真的被景园越搞越离谱,到了一发不可收的地步时,突然人群中窜出几个熟悉的身影,其中冲在最前面的就是故事的女主角——祝小倩。
她什么也没说,跑过去就给了景园的小白脸一记左勾拳,景园毫无防备“哎哟”一声捂住脸,感觉眼冒金星。
“我祝小倩会跟你私定终生,你大概是琴弹多了脑子被弦抽了吧?”小倩气势汹汹的多半是要杀人,书浩一把拉住她,她还呼哧呼哧喘着怒气,只听相公在耳边轻声提醒:“别冲动,小心中他的计。”
她想了三下,发现还是气呼呼的,而景园摸着铁青的小脸望着她,眼神里满满的哀伤啊,这演技确实值得大家花钱买票看了。
“小倩……”他最后还流泪了!只可惜有位很不体贴的小捕头将他揪住,他的演技正要随着眼泪夺眶而出,他却很不给面子的说:“在下洛阳府白一成,你还有什么话,就到衙门里去说吧。”
“你们……你们就是这般作践我和小倩的……”景园的演技还在飙升,此处奶音显得尤为可怜,可是女主角小倩急了——
“去你的鬼哦!你疯了吧?不要再说我的名字!我不想跟你这种人扯上半点关系!你若再胡说八道我就叫我爹送你上西天!”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想必官家子女平日里就是这般作威作福的,连偷情对象都可以瞬间翻脸不认且恶言相向。
“小倩不必担心,我们会妥善处理好此事,还你和单公子一个清白。”白一成如此说道,而那景园甚是悲伤至极,家里死了老娘都不见的他哭成这样,被白一成推走的时候更有几位同情心泛滥的吃瓜群众朝他加油打气。
晚些时候,单家其他人终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并且摆脱了麻将的束缚,围座一起就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大事展开了商议。
先开口的是刚吃完晚饭牙还没有剔的单志鸿,难得思维清醒的问了一句家中生意的事。
“书浩啊,听说最近关了很多店?你得想想法子啊。”
书浩白天被景园那么一搞,只觉得刀伤的地方隐隐作痛,爹如此一问他更是胸闷,脸色当然好不到哪里去。“爹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累了,回房休息。”
爹突然大力拍了下桌子,书浩懂事以来就未曾见他发过那么大火,刚要起身,就偃旗息鼓,家里人十来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只有书浩娘犀利的瞪着单志鸿,一副谁凶我儿子我跟他没完的表情,说:“怎么着啊老爷?你是觉得书浩做的不好吗?”“我可没说。”“那你拍桌子什么意思?”“怎么桌子上有蚊子我拍一下也不行了?”
“哪儿有蚊子?你拍给谁看啊?”
“行了行了……”老好人肥姨朝两人伸出胖乎乎的手,相互劝慰,“不是说好今晚好好讨论家里发生的事吗?不要还没商量出结果我们自己就搞分裂了行不行?”
“我就拍个蚊子她好凶……”单志鸿露出怂包的表情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当年才接管家里生意三个时辰他爹就开始手把手教书浩做生意了,而当时书浩只有三岁。
“书浩你说说看,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是吧?”肥姨认真脸看向书浩,她儿媳倾城在边上插嘴:“我才不信书浩跟那青楼女子的传闻呢,定是那女人诬陷咱们家书浩。”说完朝书浩眨了眨本来就很小的眼睛,这样看上去好像鱼唇一张一合。
“我们也不信呀,可现在不是我们说不可能这事就结束了,外头传的热火朝天,加上小倩这边又不知哪儿冒出个风流琴师,把家里的生意全搅和了。”
“书浩,你说句话!”爹不耐烦的对书浩说,说完还看了一眼书浩娘,书浩娘马不停蹄回瞪了他一眼。
书浩的视线停在手里玩转的茶杯上,片刻沉默之后缓缓开口:“大家不必多虑,只需相信我和小倩是清白的,其他事我会妥善处理。”
“这都过几天了?天天有人在家门口嚷嚷,吵的人打牌的心思都没了,你倒是加快脚步处理啊。”
“……我知道。”
“还有店里的生意啊,这几天是不是都被迫关门营业了?不开门哪来的钱呢?这可是会坐吃山空的!书浩,你到底有没有在想法子?”爹话音刚落,家里其他老小也面面相觑悄声嘀咕,好像明天大家就要睡大街上似的。
书浩则低着头,胸闷的难受,也不知道回答什么,进退两难之际她的妻子祝小倩哗然而起,四下顿时无声,只听她一人说:
“容我祝小倩插嘴说一句!嫁到单家以来这段日子,我天天都在观察在座的各位,包括你们的生活作息和兴趣爱好,我发现单家除了我相公以外其他人都活的跟米虫没什么分别当然也包括我自己,本来生活一帆风顺倒也没什么,我相公能者多劳我也挺骄傲,可是现在家里出了一点小事你们就开始指责他,好像他就应该四处奔波赚钱给你们花,好像他不会犯错,他不用休息的一样!你们有没有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你们每天都在干些什么?公公,你睁开眼睛就要吃的要喝的要找人打麻将,对不起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但是请你回想一下你像书浩这样大的时候你为家里做了些什么?你有什么成就吗?还有叔叔伯伯,你们都风华正茂四肢俱全的,你们为什么不能帮书浩打理生意就顾着陪公公吃喝玩乐呢?还有书浩的各位兄弟,除了整日摆个纨绔子弟的架势在大街上溜达你们还会什么?你们知道现在码头每日的货物累计都有几吨?你们知道钱庄每日有多少盈利或亏损?你们知道……你们知道书浩他每天哪怕不睡觉也要在油灯下把每桩生意的来龙去脉都理清楚吗……你们……”说到这里小倩已然泣不成声,眼泪吧嗒吧嗒往桌上滴,委屈的一塌糊涂,单家其他人要么相互观察,要么低头保持沉默,只有书浩抬起手给她擦眼泪,还露出一脸“这孩子没有白养”的欣慰的表情。
“好了,别哭了,其实大家都知道的。”
“他们才不知道!相公你太可怜了!我不说不行!”
她扑到书浩怀里呜呜抽泣,书浩借此机会声东击西:“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呢?爹一年也会来一趟账房……”爹摸着脸低下头,“叔叔伯伯也会在祭祖的那天提醒爹不要打麻将……”叔叔伯伯摸着脸低下头,“还有堂兄们,他们赌输了钱来找我的时候都会问一句钱庄是盈是亏……”堂兄们也摸着脸低下了头,“所以大家都挺关心家里的生意,并不是我一人在忙,不哭了好吗?”小倩依然伤心到泣不成声。
“那个……书浩啊……今天这事就讨论到这里吧?”单志鸿哆哆嗦嗦打起了退堂鼓,还瞅了眼书浩娘,却对肥姨说,“阿莲,今晚我去你那里睡。”
肥姨瘪瘪嘴,一脸嫌弃:“今晚我可能不太方便。”
单志鸿又转向兄弟那里:“今晚我打算和两位兄弟讨论一下生意上的事。”
两位兄弟摆手拒绝:“我们今晚陪老婆孩子。”
他逼不得已转向大儿子单书沅:“书沅啊,今晚爹给你讲讲家里以前的事情吧?”
书沅嘿嘿一笑,道:“爹我有可能会尿在你头上哦。”
居然在书沅那里也吃了鳖,单志鸿灰溜溜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书浩娘收留他:“老爷,今晚你就不要睡了,你也试试在油灯下看一晚上账本如何?我陪你。”
“那我就说要不要再给书浩生一个弟弟来帮他一把嘛!”
“老爷这个提议可以考虑考虑。”
“那还不赶紧回房?再坐下去就该吃宵夜了。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