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颜站在原地,眼中升上了一抹冷澈入骨的笑意。
被她那样盯着,刺客们心中发毛。
同样忐忑不安的,还有刚才信誓旦旦地跟着叶卿颜说有九株冬梅的宋承。
他为着自己方才的冲动感到懊悔。
九株变七株,这不是在打他的脸么。
面纱下,叶卿颜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粲然的笑意。
她看着那些刺客,对龙椅上的老皇帝明知故问道。
“皇上,如果这些刺客真的是今天入的宫,那应该也知道宫门口只有七株冬梅才对,怎么会说是九株呢?”
老皇帝再次一拍食案,两撇胡子往上一翘。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九株还是七株!你们胆敢欺瞒朕,朕现在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皇上明察!我们入宫的时候天色尚早,那两株冬梅还没有枯死,并不知道后来又撤了两株啊……”刺客们皆汗颜,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秋淑妃也被老皇帝的怒气吓得浑身一激灵。
与此同时,包括秋尚书在内,很多人都在想宫门口摆放的到底是什么,又有几株。
他们仿佛回到了初入殿试之时,随时候着考官抽题。
一时间,全都低着头,苦思冥想起来。
倏然,秋尚书反应过来。
就连他都差点被叶卿颜的问话给带偏了。
现在要关注的不是宫门口的冬梅有几株,而是白霄战意图谋反的事。
“皇上,白霄……”
秋尚书的话还未说出口,尊位上的宋凌煊那低沉冷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看来是本王来的晚,所以未曾看到宫门口摆放的冬梅。”
宋凌煊抬眸看向叶卿颜,嘴角渗着一丝深不可见的笑意。
就算知道她不需要他帮忙,却总想要刷一下存在感。
璃王开口后,立马便有不少大臣应和。
“皇上,臣也不曾看到宫门口有冬梅。”
“臣并未留意是什么花,但可以肯定,绝非冬梅。”
……
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是真的没有留意到的。
毕竟宫门口进进出出这么多趟,也鲜少有人会去留意两旁摆放的是何物。
何况今早被五国使臣这么一闹,他们都是着急入宫门,没有多做停留。
但如果是冬梅,一定会散发其特有的香气,所以有些人才会那样肯定。
叶卿颜状若无意地说道:“真是奇怪,你们既然是从宫外进来的,理应知道宫门口摆放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冬梅,而是南疆使臣所献的山桃花才对啊,所以你们在撒谎!”
她眼中的笑意越发浓,声音寒彻入骨,恍若冰刃。
刺客们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中计了!
重点根本不在冬梅的数量上,而是所摆之物并非冬梅。
他们将求助的目光望向秋淑妃,希望能够得到主子的指令。
但秋淑妃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眼看着自己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就要被拆毁,秋淑妃心急如焚。
她暗暗地瞪着叶卿颜,恨不得让人缝上她的嘴,让她说不出话来。
那个死丫头,平日里唯唯诺诺、愚钝无知的样子,原来竟是深藏不漏啊!
秋淑妃气得牙齿咯咯作响,眼睛里冒出吃人的光来。
她也气恼那些没有脑子的刺客。
他们本应乖乖按照指示,死咬住白霄战不放,结果非要在这儿无中生有。
现在可好,让一个小丫头钻了空子。
若是坏了她的事,她要他们好看!
秋淑妃暗中动怒,扯动了伤口,痛的眉头直皱。
叶卿颜看出秋淑妃在隐忍愤怒,面上毫无波澜。
前世,舅舅被诬陷派人刺杀皇上和私藏《帝王略》,虽然之后被无罪释放,却被夺了兵权,遭到皇上猜忌和同僚的排挤,终日郁郁。
那些,都是拜秋淑妃父女所赐啊!
秋淑妃这个计策够狠毒,却防不住她早已知道前世所发生的事,因而有了防备。
这一世,秋淑妃休想再动白家。
白霄战是个心大的,连同他的女儿白兰儿也很粗心。
他们都不知道宫门口摆放的是山桃花。
但是他们所知道的是,这些刺客嘴里没一句实话。
白霄战气吼吼地指着那些刺客怒骂道。
“你们几个睁眼说瞎话的诬陷我们父子俩,老子现在就砍了你们!”
好在白玉寒眼疾手快,拦住了白霄战。
“父亲切莫冲动,皇上明察秋毫,一定会还我们白家一个清白。”
白玉寒此话是在敲打老皇帝,令老皇帝心中甚是不爽快。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又不得不认。
如果再相信那些刺客的话,岂不是说明他是个昏君么。
现在还有五国的使臣在,他更加不能显露一丝一毫的不足。
触及齐皇投来的目光,五国使臣们并不慌张——假装攀谈,好似对此事毫不关心。
但凡他们表现出一丝热心,恐怕都要被怀疑与此事有关。
毕竟扳倒白霄战,对于他们有利而无害。
他们有更多的理由派人刺杀齐国皇帝,想必这一点齐国人也是非常清楚的。
经过北燕上回的假意求和一事,齐国人明显对他们也存了戒心。
老皇帝板着脸,浑浊的双眼中满是怒光。
他对着那些仍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刺客们厉声道。
“你们还不给朕从实招来,究竟是何人指使你们!”
刺客们半晌不敢回话,生怕又说错了什么。
他们偷偷地看向秋淑妃,从秋淑妃的唇语中读懂了接下来要如何做。
尽管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还是紧咬白霄战。
“皇上,我们没有说谎,真的是镇远侯指使的我们!”
白兰儿气急,握着拳头,小脸紧绷。
“你们连宫门口摆放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在这里诬陷我爹爹!”
“冤枉啊皇上,我们真的没有撒谎!
我们哪里分得清冬梅和山桃花,只知道是花,所以就以为是冬梅了。
是叶大小姐,是她说那是冬梅,我们只是顺着她的话……”
刺客们还想要强辩一波,轮椅上的九皇子开口了。
“且不说冬梅和山桃花差异极大,单说你们的回答前后矛盾,就难以令人信服。”
宋锦的声音虽然温和谦逊,但语气却很决绝。
他本就口才文采极好,较起真来没人说的过他。
秋淑妃看到自己重要的棋子要被废,自然是坐不住了。
她帮着刺客接话:“九皇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博学的,分不清冬梅和山桃花很正常。再说了,我们现在谈论的是镇远侯谋逆的事,而非如何分辨冬梅和山桃花。”
秋尚书也赶紧补充几句。
“皇上,白霄战指派刺客谋害您,这是不争的事实,此事绝不能等闲视之,让那些心存不轨的人三言两语便蒙混过去!”
叶卿颜的笑容依旧单纯无害,对着秋尚书冷嘲热讽了声。
“尚书大人还真是忠心耿耿啊,只是方才皇上遇刺的时候,您似乎没这般卖力呢。”
“你……”秋尚书貌似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狠狠地瞪着叶卿颜。
一旁的叶国公连忙喝道,“卿颜,不可放肆,尚书大人可是你的长辈!”
叶芳菲巴不得父亲厌恶叶卿颜,这样她便离嫡女的位置更进一步了。
于是乎,她也跟着叶国公指责起叶卿颜来。
只是她表达的方式比较委婉,绵里藏针。
“大姐姐,方才情况混乱,你一定是没有看到,所以误会了尚书大人。”
叶卿颜背对着叶国公和叶芳菲,嘴角泛着一丝讥讽。
她那双美丽的眸子里也毫无温度,全然是肃杀冷意。
到了现在,她那个“好父亲”还看不清局势么。
前世舅舅一出事,父亲就逼着她和舅舅一家断绝关系了。
其实“墙头草”也不是好当的,须在大风到来前,就有判断风势的眼力。
可惜的是,她那个父亲不具备这样的特质。
否则他也不会糊涂到在她与璃王已有婚约的情况下、还想要撮合她和宋承的地步了。
叶卿颜并不理会叶国公府和叶芳菲。
她不紧不慢地对着龙椅上的老皇帝说道。
“皇上,分不清冬梅和山桃花确实不稀奇,老实说,臣女也不懂得分辨……”
秋淑妃冷哼了一声,从鼻孔里发出了轻蔑。
“真是笑话,既然如此,你又凭什么说这些刺客撒谎!”
叶卿颜一脸淡然,丝毫不受秋淑妃的影响。
她眼中仿佛落了星光,粲然迷人。
凭什么?就凭一开始她的重点就不在宫门口的盆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