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人类经历了一段群婚杂居的生活,但随着社会化的进程,人类的两性关系开始从家庭内部转向社会,这也就是人类伦理道德逐渐形成的过程。会形成今天这样一种婚姻制度,是人类精神发展和社会化的结果。
第39讲:性文化课笔记
2004年6月,我从所谓的官场退回到教师行业里,真正做起了一个教师。应该说,十年前我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可惜一直未能实现。主要是下不了这个决心。2005年上半年,我开设了两门全校性的跨系选修课,一门是《名作欣赏与文学创作实践》,另一门是《爱情婚姻家庭社会学》。前一门有380多个学生选我的课,但只有120个学生可以上课。后一门据一个学生说有上千人在选,后来也无法证实。不管怎么说,心里还是在窃喜。第一次当老师就有这样的虚荣等着我,对于我是一个鼓励。
性教育课
有个学生告诉我,选《爱情婚姻家庭社会学》的人已经一千两百多人了。西部商报还把这事报道了。后来好几家报社的记者来找我,我都谢绝了。
我当老师以来的第一堂课就是上这门课。整整一天,我都坐在电脑前备课。实际上,该备的内容早已备好,可我还是不放心,又查了很多资料。是下午四点四十的课,我提前20分钟就到了门口。一看里面并没坐满人,便想那个学生可能弄错了,没有那么多人选。陆续还有学生往里走。到隔壁看了一下,里面坐得满满的。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比我好的老师就在隔壁,且学生多得难以想象。心里先凉了半截。
还有5分钟时,我不放心地进去问了一下一位女同学,她说就是我的课。这时的我已经平静多了。
我上讲台的姿势一定很可笑。我想压住一点儿脚步,可那样很做作。我是对我自己上课太在意了。同学们都看着我笑。我知道一定有人认识我。
我告诉他们,这门课本来就叫《性文化史》,可害怕学校不让我开,也怕学生不敢选,所以取了一个看上去很冠冕堂皇的题目。有的学生在下面就笑了。我这才仔细一看,男生很少,女生占了一大半。这似乎与近几年来全国开性教育课时的情况一致。
我给学生们讲了我为什么会走上研究性学的道路,还讲了我要讲哪些内容。学生们对我的事非常感兴趣,一个个都是仰着脸笑着听完的。最后我问他们为什么要选这门课。有近一半的学生是因为听说过我,或看过我的《非常日记》才选的,剩下的一半则是因为好奇。
教室很大,两个小时基本上是吼完的。当我回到家里时,我对已经当老师上课烦了的妻子说:“上课不像办讲座,太累了。”
最艰难的一课
第二堂时,我忽然发现教室里坐满了人。女生仍然是大多数,男生很少。我讲得异常激动,我认为我完全拿出了过去办讲座时那种语出惊人的才华,特别是在我讲到人类的终极性问题时条理是那样清晰,用词是那样贴切,可是在课间休息后我重新踏上讲台时,有一半的学生拿着书包走了。我愣了。我问学生,那些走了的学生是不是选了我的课。学生也不知道。他们忽然不认识。回来后妻子告诉我,有些学生肯定是饿了,吃饭去了。我还是有些想不通。她说,你当老师太认真,还不适应。
我是真的不适应。我老想着把每堂课都讲得像我办讲座时那样火爆,可那能行吗?不要说我学生受不了,就是我也受不了。可我就是有这样的想法。
今天是第三周上《爱情婚姻家庭社会学》这门课。我进了教室一看,快坐满了,最让我惊奇的是男生几乎占了一半。有很多新面孔。
这堂课讲的是古代人类的性崇拜。因为要讲到很多性现象,特别是若要讲这部分内容,很多从来在课堂上不会出现的词必然会出现,比如“性交”、“阳物”、“阴门”,“阴茎”,等等,我真有些不好意思讲。若全是男生,则没什么可避讳的了,可很多都是年轻的女学生。我想过渡一下,于是我让学生们讨论了几个问题。第一个是“大学生在校期间能不能结婚”,这个问题很多学生都持反对态度,一是对学习有影响,二是没有经济基础,三是学校的相关制度也不支持。我便问他们谈恋爱会不会影响学习呢?有的学生回答是不会。学生们基本上都不再反对谈恋爱。只有一个学外语的男生认为,大学生可以在校期间结婚。没有一个学生将这一事件与《婚姻法》相联的。说真的,我觉得有些悲哀。学生的法律意识太淡漠了,且他们的内省意识也非常淡漠。
我一直把性崇拜的内容放到后一节课了。我告诉他们,这些内容必须要让大家知道。所以我举了很多古代的性崇拜现象,把“性交”改为“性行为”,“阴茎”改为“男性生殖器”或“阳物”,但在讲到有些问题时,我根本就找不到其他可以代替的词。比如这段描述很重要:“今天,我们仍然能从许多古迹中看到古人对性交的崇拜。例如,古代巴比伦城中有一巨塔,里面供奉着一尊高大的祭祀性交的偶像。在南美的印第安人中留下了大量的性交崇拜图画,在这些图画中,除描绘男女一般的性交以外,描绘肛交的占31%,口交的占14%,兽交的占6%,男子同性性交的占3%,女子同性性行为的占1%”。前面的都无所谓,但后面的“肛交”、“口交”等这些词怎么代替呢?又不能不给学生讲,不讲则后面的很多内容不好讲。还有,在讲到现在有些地区还有生殖器崇拜现象的,便必须要列举下面这个内容:“在美洲,大洋洲、爪哇等地,不仅有男子很注意自己阴茎的装饰,在上面系上像铃铛等东西加以炫耀,就是女子也在特意地强调自己的生殖器,例如那里的一些女性从小就不断地拉长自己的小阴唇和阴蒂,据说小阴唇有长至膝盖的。”
可是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是静静地低着头听我讲,有的学生甚至把头埋得低低的。我常常是讲着讲着就不知道该不该讲下去,便停了下来。我一再地强调,这是学术,是知识,是人类的历史,大家一定要知道,要主动地去了解。然后,我再讲,可是我讲着讲着就有些口吃,老是讲错话。我在这部分准备的内容很多,可我只能挑其中一些关键的部分来讲,终于讲完了。
下课后,学生们都走了,我还站在讲桌前看着教案。我非常地难过,难道这些内容真的不能大讲吗?我想起我口吃的样子,不是我真的样子。
人类的性进化
在讲这部分内容时,我设置了几个生活中常常疑惑的问题,也大概是我们经常探讨但不可置可否的问题: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男人和女人?和动物相比,为什么只有人的乳房是隆起来的?为什么只有人类有处女膜现象?为什么只有人类没有发情期?和动物相比,为什么男人的生殖器在体外而女人的缩入体内?和动物的性行为相比,为什么人类多采用“前入位”方式?等等。
这是人类性进化中的几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这几个问题不解决,后面的很多问题都会被悬置起来。这是终极性问题。
可是,怎么讲呢?
在上第一堂的时候,我本来是准备领着学生大声齐读“性”、“性行为”等词,意图很明了,就是想让学生释放对这些词的恐惧,让他们能够坦然面对,这样,我的课就好上了。可是,等我站在讲台上时,我放弃了。在下面惊奇地张望着的是一张张单纯的脸,可是在这些单纯的面孔下面,又是对性的极大困惑,好奇和恐惧。我发现不能急于求成,得慢慢来。
我对目前人类学家,性社会学家提出的关于性进化中的很多问题都存有疑虑,如果照他们的说法,人类的很多进化都出于偶然,而这些偶然又恰恰都是假设来的,这怎么让人相信呢?据说,处女膜的起源大概是一个次要的天生缺陷,就像有蹼的手指或脚趾一般,处女膜比盲肠或扁桃腺更没有什么用处,然而在身体符号学里,处女膜可能是一种符号,它可能是过去那些好妒忌、占有欲强的男子性选择的结果,他们想借此保证女人的贞洁,对抗性的背叛。人类的男性祖先只愿意供养还是处女之身的新娘,以增加自己的基因传衍到后代子孙身上的机会。新娘有处女膜,她的女儿后代也会倾向于长着处女膜,所以男人们就可以持续对有处女膜的女子的“性选择”,直到所有的小女孩出生时就带了那块小小的薄膜。从进化论的角度来看,处女膜就是人类“性选择”的结果。在回答为什么只有人类没有发情期时,人类学家和生理学家都认为,女性发情期的消失和乳房隆起一样,都是女性出自生存需要和保护后代的需要而对男性实施的一种伪装和骗术,“骗”了几百万年,于是“弄假成真”了,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他们还列举了一个现象:例如在一种长尾猴中,公猴通常是“嫔妃三千”,但往往有实力雄厚的公猴侵入国土,侵占“后官”,把先前公猴的后代全部杀光,斩草除根。这样,新的国王就可以占有所有的母猴,等待她们的发情期,而且他可以沿续自己的后代。在这样一种黑暗的专制背景下,母猴如果已经怀了孩子,就会伪装进入一种“假发情期”,以至到这孩子生下来。几百万年的反复训练,发情期就基本上可以不存在了。
虽然这里面有生理和心理双方面的进化,可是我还是不相信。我宁愿相信人类的存在在整个生命界是另一种奇迹,而不像是今天所有入都公认的从猿猴进化而来的一种猴子。我想用现存的一点点疑惑来保卫人类的尊严和道德。如果说我们确信了进化论的一切,那么,我们现存的所有秩序,道德都成为一种笑柄,我们还谈什么正义、理想?还想拥有不朽吗?
这是多么严肃的命题,可是我讲着讲着就感到了一种虚妄。谁又会相信我呢?况且我在讲性,我的学生在下面还窃笑呢。
关于新闻
自从我给一些新闻媒体的朋友透露过我要开这么一门课时,很多朋友时时都在问我什么时候开,可不可以报道。我大多都婉言谢绝。自从成了一名教师后,我就觉得生活和创作一下子沉了下来。我对我是一件大好的事。开这门课最直接的原因是我得转职称,要想转职称就得代课。我是工作五年后才忽然说要评职称,先是评的研究实习员,后来转成了编辑。去年本来可以破格副高,却又转到了教学上,于是一切都泡汤了。也没有去管它,也不想去管它了,只想就此算了,到头来一个编辑职称退休也未尝不可。但很多朋友和师长都认为这样不可取,这太刻意了。便转吧。一问,要转还得等一年以后,而且得代够近300节课时才能转。真不想转了,后又想总得找个理由学习吧。旅游专业的课暂时还没有我代的,于是便想到了跨系选修课。我想到的时候,学校这个工作都快结束了。我想我能开也愿意开的课当然是文学方面的课了,于是便开了一门《名作欣赏与文学创作实践》。我生怕选修的人少,便想多开一门,想来想去,便开了《爱情婚姻家庭社会学》。实际上,想开这门课的念头可以说久矣,但生怕开不好砸了自己的名头,另外也生怕又成一个新闻。我想,先开上吧,看有没有选修的学生。
大纲很快就写好了,然后去学院找院长批,最后报教务处教学科备了案。之后忙于装修房子,也就忘了这事。
快放假的一天,院里打电话说是教务处找我,因为我的《名作欣赏与文学创作》课有三百八十多人选,想让我多开几个班。我当时真的既惊讶又兴奋。我真的没想到有这么多人选我的课。后来又知道《爱情婚姻家庭社会学》课也有人选,虽不知有多少人,但总能开下去,便告知教务处我不能再开了。主要是我的嗓子不行。我本不适合讲课。大学毕业时,我的老师也是当时中文系的书记动员我留到系上代课,我没有同意,就是我的嗓子的问题口。
有一天,唐师曾来兰,广场书城的朋友说要让我去陪一下。在路上,遇到几个师大的学生,谈起了我的课,有个同学说,她上去看了看,选我的《爱情婚姻家庭社会学》课的学生有一千二百多入,我非常诧异。回来我一直想看看真相,但就是看不到。也不好意思到教务处去问。
就这样,我的课居然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开起来了。私下里非常兴奋,便有些飘飘然。新闻界的朋友常常要采访我一些社会、文化、教育方面的问题,顺便总是会问我最近在干什么,便信口讲了。谁知这就“坏”了事。刚开始时西部商报的李鹏,打电话的时不慎透露了此事,说到后来,我便嘱咐他千万别炒这事儿。谁知第二天就有很多人给我打电话,说报纸上看到了我要开这门课的消息。我非常害怕。不知道又会给学校捅什么漏子。赶紧跑到街上,找来一份报纸,一看才放了心。是上面报道的。
其他媒体都要来采访,我谢绝了。这事儿千万别炒了。
这学期上课一开始很平静,也没有新闻媒体的朋友问这事儿。我暗自庆幸。到了第三周时,来上课的学生只有一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想到自己的课是不是讲得太露了一些,学生们不敢来了。细细想想,实际上也没有。我讲的是文化,并不讲什么性行为本身的一些很露骨的问题,应该没什么事吧。第四周时,学生的接受度好转了。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第五周时,应广场书城多次邀请,我准备以兰州高校进行一次巡回演讲,主要是为《非常情爱》一书做些宣传。几个办这事的同学说要在这之前搞一次问卷调查,我同意了。在设计问题的时候,我特意也把课堂设进去了。我想知道同学们真正的想法。
是这个调查“惹”的,很多人都知道了。正好碰到教育部修改有关大学生管理条例的新规定出台的时候,大学生在校期间可以根据婚姻法的规定结婚了。一些媒体来采访的时候,我便讲了我在大学里开的这门课。他们似乎真的抓住了热点。我也动了心。既然教育部都出台了相关的政策,我们做些配套的教育有何不可呢。我觉得到了可以说给人们的时候了,便同意了一些媒体的采访。中国青年报的狄多华是我的朋友,他给我报道过好多次了。我主动给他打了电话。他说这事儿挺好。于是,便有了第一篇关于采访我的报道。但后来这篇稿件在中青报没有发出来,说是因为没有多少吸引人的地方。后来我把这篇稿件给了别的一些朋友。江南时报是第一个报道的,且整整一版。第二天,新浪网八个频道都转载了这一新闻。于是,很多媒体纷纷以这一稿件为底稿进行了多方面的宣传。
这时候我倒真的害怕了。西部商报前一天报道了,第二天还专门派了四个记者来采访,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采访团。我给他们一再地重申,千万别把我的课堂炒作了口他们的报道其实很好,第二天就见报了,是正面的。
今天,兰州晚报也见报了,从网上我还看见西安晚报也以大篇幅报道了此事。
但我仍然在担心。但愿这事就这么完了,再也没有媒体来报道了。
第40讲:大学生谈性文化课堂
前尘忆梦是我的性文化课上的学生,由于他一直不知道在哪个教室上课,特意给我发电子邮件问我。这已经是第八周了。我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告诉了他教室的准确地址,因为我看过他的博客,觉得还挺上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