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儿眼波如水,端坐在唐心的对面。她嘴角一咧,说道:“你不要瞪我,这是六王爷的意思。”
唐心的嘴上贴着一张厚厚的封条,双手和双脚都被捆绑在椅子的靠背上。她已这么坐了大半天,浑身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一般疼痛。
她泛红的双眼缓缓闭上,一滴晶莹地泪水从眼角渗透了出来。她轻轻低下了头,任早已凌乱的头发低垂下来,覆盖着自己的脸颊。
依儿轻轻叹了一声,倒了一杯水,端过去说道:“喝口吧。”她一手端杯子,另一只手“嗞啦”一声撕掉了唐心嘴上的封条。
一阵火热的疼痛和麻木感在唐心的嘴唇周围弥散开来。她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来,问道:“你不怕我喊吗?”
“你现在这样就算喊,又有谁能听到?”
依儿将茶杯递到了唐心的嘴边,但她没有喝水,而是抬头继续问道:“我爹爹和我师兄他们怎么样了?”
依儿转身回到了座位上,笑着说:“我跟你一起被关在这里,外面的事儿你不知道我又怎么能知道?”
“一起?”唐心的眼神中透出疑惑之色来:“你不是看押我的吗?”
“是。”依儿立刻答道:“同样也是个得不到自由的人。”
一阵疾风吹开了殿门,几片枯黄的树叶随着微风轻轻荡了进来。一个年轻的太监急忙上去将殿门掩上。可这厚重的门板却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剩下的三个太监也急忙迎上去,一起去推门,企图将将门关上。
“依儿姑娘……风……风好大……”一名太监吃力地说着,他宽大的衣袖也被风吹得烈烈作响。唐心也感受到了这股扑面而来的疾风,忙侧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依儿冷冷一笑,温柔如碧的眼睛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她对太监们大喊道:“都让开!”太监们一愣,急忙向两边退去。
就在他们撤步的瞬间,诺大的门板“呼啦”一声朝依儿的方向飞了过来。依儿欺步上前,银光剑在手中一划,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门板登时四分五裂,细碎的木屑向雨滴一样向四周飞去,唐心忙将头低下,才没有把那些细如银针的木屑打在脸上。
“江枫眠!”依儿将剑立起,喝道:“你现身吧!”
“哈哈,你倒是聪明。”一道紫色的光芒“唰”地一下从众人眼前闪过,惊慌失措地太监们纷纷向墙角躲去。
唐心也感到一阵眼晕,定睛看时,江枫眠已站在了她和依儿的面前。
“江……江枫眠。”她的心头百感交集,不知是惊喜还是忧愁,只能瞪着眼睛痴痴地望着。
依儿以剑指地,笑道:“你更聪明,居然想到唐心不在那三支队伍之中。”
江枫眠得意地一笑,说道:“其实这并不难猜。既然托颜能找两个人假扮唐心,自然也能找第三个。还有你,你是托颜的心腹,却并不在那三支队伍中。哼哼,托颜以自己为诱饵,想引我去他的那支队伍。可惜……可惜呀……”
依儿眉头一皱,追问:“可惜什么?”
“可惜他不知道,我更在乎的人是你。”江枫眠一个媚眼抛去,依儿握剑的手不禁一颤,顿时怒火腾起,喝道:“好一个油嘴滑舌的贱种,今日我必将你大卸八块!”
依儿话毕剑走,“唰”地一剑直刺江枫眠的眉心。江枫眠身形一转,食指疾弹,紫色剑光直迫而来,似光似电。依儿横剑一封,就听“当”的一声,迅影剑被弹了回去。
江枫眠纵身飞起,伸手接过迅影剑,又是当空一劈,反客为主。依儿身形矮下,似水蛇般的将腰身一扭,避开了这凌厉地一剑。
“好身段!”江枫眠赞了一声,回身再刺。依儿“当当当”一连挡回三剑,喝道:“少废话!”
唐心看着他们疾如闪电的激斗,心潮起伏,血脉喷张,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似的。“江枫眠你要小心呀。”她喃喃说了一句。
江枫眠一个撤步回身,迅影剑再是一弹,喝了身“剑分!”,刹那间一道剑光分成了两道,从左右两边向依儿夹攻而来。依儿左劈右挡,就像是分了身似的,应对起来绰绰有余。
江枫眠手势立变,双剑又分成了四剑,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朝依儿攻来。
依儿将银光剑一挥,挡开了头顶两剑的杀招,然后纵身跃步,跳出了四剑的包围圈。“哪里跑!”江枫眠骈指一点,四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依儿追了去。
依儿身轻如燕,脚尖是在桌面上轻轻一点,就已跃出了三丈多高。但四道紫色剑剑也是快极,眨眼间就已触到了依儿的后心衣襟。依儿剑交左手,回身一记“星火燎原”,银光卷起,当头两道剑光瞬间被打散。
江枫眠眉头一皱,怒意顿起,喝道:“追身八步,一剑封喉!”剩下的两道剑光在空中打了一个盘旋,顿时光影重重,看得人眼花缭乱。
“看谁封谁的喉!”依儿双足在墙壁上一点,回身一剑刺来。她手握笔直的银光剑,就像流星划过夜空时留下的尾巴。
依儿银剑一冲,那深紫色的剑光狄然分开,化作了八把闪烁着紫光的剑。分从依儿的两肋直刺过来。
“啊?”唐心大惊失色,急忙将头偏过,不忍再看。可就在她偏头闭眼的一瞬间,就听见“叮叮当当”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睁眼再看时,那八柄深紫短剑已被依儿挡了开去。她长舒了一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才有了片刻的松弛。
她还没来得及喘息,就又是一股阴影朝自己笼罩过来。她心头一震,急忙抬头去看,原来是江枫眠已跃身到了眼前。他一把抓住唐心的肩膀,用力一提,唐心连同她坐着的椅子都向殿门方向飞了去。
“啊—”唐心惊恐地大声叫喊着。可她的恐慌还没来得及腾起,身子就又是一沉,似乎是落到了松软的棉花堆里。
她睁眼一瞧,更是心惊。原来自己的椅子凭空悬在半空中,上无绳索,下无支撑,但却稳健非常。她侧目一望,江枫眠已握住了那八把剑中的其中一把,在其他七把剑的配合下围攻依儿。
依儿将银光剑舞得风雨不透、百邪不侵,但也已是汗湿衣衫,步步后退了。
江枫眠双足一点,身子“噌”地窜起,大喝一声:“剑收!”那七把剑立刻化作剑光“嗖”地一声收回到了他原本握着的那把剑中。那把剑立刻散发出了骇人的深紫寒光。江枫眠手腕一抖,寒光激射而出,力透千里,直逼依儿的胸口。
依儿脚下一个踉跄,急忙挥剑横封。但听一声破天的巨响,银光剑脱手飞出,插入了左上方墙壁的缝隙中。依儿也是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软,栽倒在了地上。
“不要!”就在唐心大喊这一句的时候,江枫眠的追剑已触到了依儿的眉睫。他望了她一会儿,忽然回身收剑,剑光也化作了空气中一抹飘忽的光晕。
依儿一抹嘴角淡蓝色的血迹,眼泛冷光,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江枫眠俯下身子来小声问道:“你是魔族人?”
依儿凄然一笑,吃力地用手肘将身子撑起来,在他耳边说道:“你以为你不是吗?”
江枫眠直感一股寒意从天灵盖直透全身。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冷冷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骗不了我的。”依儿轻声说着:“就算你不愿承认也没用。”
江枫眠忽地怒起,一把揪住依儿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你若是敢说出去,我就一剑杀了你!”
依儿也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笑道:“你这么怕人知道,为何不现在就杀了我。”江枫眠沉默了,只是呆呆地与她对视着。
“江……江枫眠!”唐心惊慌地叫了一声。她那高悬在半空中的椅子有了些轻微的摇晃。殿外的侍卫们也纷纷向这边赶了来。当他们看到唐心和座椅如此悬在半空中时,不自觉地呆住了。
江枫眠回头一望,暗道:“糟糕,一有人靠近,力场就被破坏了。”他又望回一脸冷清的依儿,忽然露出了笑容,说道:“因为我舍不得呀。”说完就一把推开依儿,大步流星地朝唐心的方向赶去。
“因为我舍不得呀。”这句话就像山谷里的回音久久地在依儿心里荡漾着。她忽然发觉自己的双手在剧烈地颤抖,“咚咚”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我……我要掉下来了!”唐心话还没说完,就连同那椅子一起急速下落。
江枫眠手指一弹,迅影剑“嗖”地飞出,一道剑光闪过,那些围在唐心周围的侍卫们纷纷中剑,呻吟声、叫喊声响成了一片。就连唐心坐着的那把椅子也被剑光缭绕,“嘎巴”一声在空中散了架。
唐心还没来得及呼救,就又感到身子一沉,睁眼再瞧,江枫眠俊美的面庞正在自己的眼前。她娇柔地身躯早已落入了江枫眠的怀中。
“吓着你没有?”江枫眠笑着问。
唐心痴痴地望着他,眼里藏不住的是欢喜、是娇羞、是莫名的冲动、是奔腾的燥热。她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你们别拦我……放开……”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殿外传了来。唐心心头一紧,急忙站好步子,躲开了江枫眠的怀抱。
江枫眠也是疑惑地一回头,正见到一个少年人正要朝这边来,却被几个太监和宫女死命地拉着。
“信成殿下,您不能走啊……您走了我们就完了!”太监和宫女们一边哭求着一边狠狠地拽着信成的衣襟。
江枫眠将他上下一打量,问身旁的唐心:“他是谁?”
“他是希若信成,是炎皇的第二个儿子。”唐心这话刚一出口,就倒吸了一口气,忙用手掩住嘴巴。
江枫眠笑问道:“你知我与希若家有深仇大恨,怕我杀了他?”
信成挣扎已奔到了殿门前,大声喊道:“求……求义士救我出去……他日我一定报答义士的大恩。”
唐心也是双膝一软,跪在了江枫眠面前,说道:“若没有信成殿下,我恐怕早已死了。江枫眠,你若要救我,也请你救救他吧。”
江枫眠略一思索,便一把拉起唐心的胳膊,一阵风似的直朝外冲去。那些拽着信成的太监宫女只感到一股狂风从身前呼啸而过,不免心神一荡。等他们回过神来时,信成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们呆了半晌,怯生生地将惊恐的目光向大殿内投去,除了那满地的狼藉和在地上翻滚着的侍卫以外,依儿冷清地面庞也同样令人不寒而栗。
忽然,她一个鲤鱼打挺,身子从大殿里飞跃而出,宫女和太监们还没回过身来,依儿就已经腾身而起,化成了天边一道亮丽地闪光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