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敲锣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响了起来。官兵们手持长戟,列着纵队跑来。“让开!让开!”领头的一名官兵大喊道:“尔等小民,两边等候。可汗夫人参拜龙塔,不得造次,不得喧哗!”
百姓们被驱赶着,或疑惑或惊慌地向两侧退去。转眼间,大道中间已宽阔得可以并排过去三驾马车了。
守在百姓身旁的官兵威风凛凛,竖起的长枪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刺目的光彩。
一队鲜红的车马由远及近而来。领头的是一脸阴沉的薛叶林。薛叶林低垂着头颅,双手紧紧握着马缰,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紧随其后的是步行而来的仪仗队。他们列成两队,张着华盖阳伞,缓缓走过。
仪仗队后便是花轿了。由八个轿夫所抬的精致大花轿,四个角分别站着一个美丽的宫女。
后面跟着的是两队护卫骑兵。他们红盔红甲,胯下骑着枣红马,就连腰间插着的刀都是浓艳的鲜红色。让人看来既威风又明艳。
“真是气派。没想到那蛮荒地朵拉人娶媳妇儿,也讲究起花轿来了。”一个百姓踮着脚,一边看一边赞叹。
他身旁一个瘦高个无需踮脚就看得清楚,轻声一笑,说道:“老张你是小瞧人了。朵拉人的名堂可比咱们炎族多呢。”
“哦?”先前的那个侧目过来:“什么名堂?”
“据说东街和西街都各有一支队伍,也有花轿,也有仪仗队,也是朝龙塔去的。”瘦高个说道。
“啊?我的乖乖。”那个叫老张的矮下了身子,喃喃道:“这可汗是要娶三个老婆不成?”
瘦高个一声冷笑,说道:“谁知道呢,反正人家娶得再多也不会分你一个。”
颖都的龙塔高耸挺拔,远远就望得见。层层官兵已将龙塔围得风雨不透,各处隐伏着的弓箭手都目光矍铄地望着鲜红的队伍,眼睛一眨不眨。
龙塔的斜对面是座规模极大的酒楼。三层楼梯,层层雕梁画栋,门口立着的十根大柱子雕着百鸟朝凤图,栩栩如生。此时酒楼的大厅内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他们倒并非都是食客,大多数是被仪仗队赶进来的。上到二楼的人就少了很多,三楼除了零星地几位食客外别无他人。
江枫眠在三楼倚窗而坐,伸筷一夹,一片晶莹剔透地生鱼片被夹起来,送进口中咀嚼着。
“好鱼好鱼。”江枫眠一边称赞着,一边端起手边的酒,脖子一仰,杯中酒被一饮而尽。他一抹嘴角,道:“酒也是好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司徒靖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道:“江大侠!事情有变!”
“别慌,小心让人看着了。”江枫眠依然带着微笑,伸筷去夹生鱼片。
司徒靖安左右看了看,凑近他的耳边说道:“轿子来了三个。轿夫宫女、仪仗队、护卫队都是一样的。唐伯伯和薛叶林各在其中两支队伍里,另有一支是托颜亲自护送的。而且……而且……”他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大哥买通了其中一个卫兵。他说三顶轿子里的新娘子都要披着盖头去参拜龙塔。他们也不知哪个是真的。”
江枫眠一边嚼着生鱼片,一边说道:“这个托颜,真是老奸巨猾。”
“那咱们怎么办呀?”司徒靖安焦急地问。
江枫眠给自己续上酒,举杯就唇,思索了片刻说道:“你先下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要轻举妄动。”接着,杯中酒一饮而尽。
“是。”司徒靖安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陈渐鸿透过夕阳映红的窗户向外望去,正望见对街酒楼上的江枫眠。他轻哼了一声,说道:“他倒是悠闲。”
这时候,一名弟子快步赶了上来,说道:“师傅。江枫眠派司徒靖安传下话来了。”
“怎么说?”一旁的陈霖焦急地问。
这弟子看看陈霖,又看看陈渐鸿,怯声说道:“他说没有他的吩咐,咱们谁都不能轻举妄动。”
陈渐鸿闻言大怒,重重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说道:“我堂堂的松林剑宗,居然要受一个刺客的指挥?真是荒谬!”
陈霖忙上前将他拉住,说道:“爹爹不要鲁莽。咱们最要紧的是把唐世妹救出来。”
“哼!”陈渐鸿怒道:“我就不信,没了他江枫眠我就救不了唐心了。”
他略一思索,便对身前的弟子说道:“传下去,我以响箭为号,响箭放出,一齐杀出去救人!”
“爹爹!”陈霖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呸!”陈渐鸿愤怒地转过头来,说道:“你若事事都听江枫眠的,就认他做老子好了!”
陈霖满脸涨红,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一甩袖子,甩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薛叶林打头的这支队伍先到了龙塔之下。他回头一望,大声说了句:“落轿!”
“落轿!”、“落轿!”……声音由前向后依次传去,轿夫齐声喊着号子,缓缓将花轿放了下来。
“压轿!”跟前的一位宫女吩咐了句,轿子缓缓压低,左侧的宫女轻轻撩起轿帘,唤道:“姑娘出来吧。”身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子莲步轻迈,从轿中走了出来。
她头上盖着大红盖头,身披金丝镶边儿的鲜红嫁衣,足穿红松石踏底儿的小红鞋。一身的珠光宝气,羡煞众人。
“啧啧啧,虽说瞧不见模样,但这位可汗夫人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一名围观的百姓赞叹道。
新娘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步向龙塔走去,所过之处,百姓和卫兵都纷纷跪了下去,山呼“可汗夫人吉祥”。薛叶林也退到了一侧,跪下行礼。
新娘子从薛叶林身旁走过,一阵沁人心脾的芳香随风飘来。薛叶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畅快。
他忽然目光一亮,想道:“不对,这人不是大小姐!”他刚想及此处,就听“嗖”地一声,一支响箭破空而出。众人纷纷抬头望去,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来呀,救唐家姑娘啦!”不知谁的一声呼喝,屋顶上、房檐上的朵拉弓箭手纷纷坠落,呻吟声、惊叫声相互交织,此起彼伏。
“啊?”新娘子一声惊叫,忙抬头望去。她头上的红盖头瞬间滑落,美丽的容颜登时显露。
“什么?”薛叶林大吃一惊,因为那惊慌失措的新娘子分明就是唐心。
“保护唐家姑娘!”朵拉的重甲卫兵纷纷向她涌去,将她围在中间,当真是水泼不进,油浸不进。
陈渐鸿从斜对角的客栈中破窗而出,一道迤逦的剑光直透天际。陈霖紧随其后,也是宝剑一划,无数弓箭手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落下。沿路的百姓们见状无不惊骇,尖叫着四处逃散。本来宽敞的街面一时变得拥堵不堪。四周的朵拉卫队拼命地朝里挤着,却怎么也挤不进去。
守在龙塔上的朵拉士兵急忙弯弓搭箭,正要向陈霖射去时。陈渐鸿的剑光已至,只听一阵“嘎巴嘎巴”的乱响,弓弦、箭矢无不折断崩坏,众卫兵受这大力一击,也是一片撕心裂肺的呻吟之声。
陈霖带着几十名弟子落下地来,左突右杀,像潮水一般涌来的朵拉士兵就像拍击到了坚硬的岩石上,一瞬间便支离破碎。
陈霖“唰唰唰”一连进了七八剑,地上便多了十多具尸体,鲜血汇聚了小溪,小溪又汇成了长河,奔腾着朝远处流去。
他目光一转,瞅见了呆若木鸡的薛叶林,喊道:“薛师兄,你发什么愣,跟我一起杀进去救人啊!”
“哦哦。”薛叶林忙应了两声,也是宝剑出鞘,使出了一套北斗剑法。他的剑法一出,身形顿时化作了万千倒影,周围的朵拉士兵哭爹喊娘地大叫起来,狼狈地向后退了去。
陈渐鸿已杀上龙塔的第七层,所有攻上来的卫兵都横七竖八地躺在一边。他忙朝着圣龙真武天尊的画像微施一礼,说道:“罪过、罪过……”
他侧目一望,望见了对面酒楼上的江枫眠。江枫眠也在望着他,露出了一丝诡异地微笑,然后端起酒杯,细细地喝了起来。
陈渐鸿心头怒起,用剑指着他骂道:“你这王八羔子,让我们来拼命,你却在那喝酒!”
他正说着,又是一阵“噔噔噔”的脚踏楼梯的声音传来。他只好住了口,回身迎敌。
陈霖双足一点,飞身而起,一剑直朝护卫在唐心身边的重甲武士刺来。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那些武士的兵刃纷纷断折,铠甲也依次破碎。薛叶林同样是双足一点,飞身赶上。
两人联手,一左一右地杀进重甲武士的包围圈里。众武士抵挡不住,纷纷后退。薛叶林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唐心的手腕,说道:“大小姐,我们来救你了!”
“啊?”唐心惊慌失措地大叫着:“不……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薛叶林忽然眉头一皱,正要说话时,陈霖也到了眼前,说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冲出去!”
薛叶林一把将这个唐心推开,说道:“她不是大小姐。”
“什么?”陈霖狐疑地目光望去,这个唐心正瘫坐在地,双手紧紧扒着龙塔的大门,流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陈霖似乎也察觉出了奇怪的地方,忙一回头向酒楼望去。“啊?”他又吃一惊。江枫眠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桌的残酒剩饭。
就在这同时,东西两条大街上的三支队伍也陷入了混乱之中。四处奔逃的百姓们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外围的朵拉援军只好亮出武器,大肆地砍杀涌上来的人群。饶是如此,他们依然寸步难进。
滚滚的浓烟蔓延着、翻滚着,刀光和剑影两相交织,成就了一副既血腥又唯美的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