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眠双眼微闭,正倚着一棵枯树愣愣地出神。夕阳洒过来,令他身子一暖,不自觉地伸了个懒腰。
“枫眠兄,我打探清楚了!”慕云遮的身影在空中一掠,落到了江枫眠的身旁。慕云遮轻轻推着他,说道:“你那个唐姑娘要嫁给朵拉人的可汗了!”
“你说什么?”江枫眠猛然惊起,问道:“你没听错吗?”
“千真万确!”慕云遮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说道:“现在颖都城里都传遍了,说是北斗剑宗的长女要嫁给朵拉可汗为妻。这事儿绝假不了!”
江枫眠思索了片刻,又说道:“那烦你再走一趟,去打探打探这是谁的主意。唐心可是心甘情愿的?”
慕云遮闻言一惊,急忙摇头道:“不去不去。自从败在那女刺客的剑下,我一想起她来就浑身不自在。我可不愿再碰着她了。不去不去……”
江枫眠嘴角一咧,笑道:“我对你可有救命之恩。现在要你报答我,你却百般推诿。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救你。”
慕云遮双眼瞪起,说道:“你的救命之恩我可没忘。不过你也不能欺人太甚了。一会儿让我去打探唐家姑娘的消息,一会儿又让我去问她是不是心甘情愿嫁可汗?如此折腾,何时才是个头!”
江枫眠强忍笑意,也站起身来说:“我也不是让你去问她本人,只是要你潜进宫里,多打探一些消息出来。极乐宫你是去过的,自然比我熟悉。”
慕云遮一声冷笑,说道:“倘若我打探到了消息,你能把唐家姑娘让给我吗?”
江枫眠怒容乍现,喝道:“你胡说什么?”
慕云遮摇了摇头,说道:“要找人你自己去找,我可不奉陪了。”他说着就朝前走去。
江枫眠忙叫住他:“喂,你去哪?”
慕云遮步子一顿,回头说道:“我去南岸。你若要找我,就去凤凰城的烟柳巷,到了那自然就找得着我。”
江枫眠忽地一笑,说道:“我巴不得你死在那棉花堆里,找你做什么。”
慕云遮也笑了,说道:“我跟你打赌。早晚有一天你会来烟柳巷找我。你若来了,就要请我喝三天三夜的花酒。”
江枫眠双手叉腰,笑道:“那我不来又怎样?”
“不来?”慕云遮嗤嗤笑了,说道:“那我就把玉桃儿让给你。到时你也就不必惦记唐家姑娘了。”
江枫眠正要说一句“呸!”,但话还没出口,慕云遮就已腾身而起,化作一道明亮的闪光向南边而去了。
江枫眠摇头苦笑,喃喃道:“慕云遮呀慕云遮,你真是放浪形骸,无可救药啊。”
“弟弟,你看!”一个年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落在了江枫眠的耳朵里。他眉头一皱,急忙纵身腾起,爬上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那四散的枝叶只是轻微一抖,落了几片叶子,便将江枫眠的身躯陷在了那枝叶当中,看不见了。
“那道光是……”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莫不会是江枫眠?”
江枫眠心头一颤,轻轻将眼前的树枝拨开,看到两个年轻的剑客朝颖都的方向而来。那两人腰悬宝剑,胯下骏马,再看那一身的珠光宝气,想来不是寻常的剑客。
先前说话的一人微微摇头,说道:“此人轻功虽高,但恐怕还不及江枫眠的一半。五月荻花那帮人别的不会,逃跑的本事可是独步天下。”
江枫眠觉得好笑,心想:“这小子倒还识货,就是嘴巴有点不干净。”
“大哥,瞧你说的,像是你跟江枫眠交过手似的。”后一个不服气地说:“若是真交上了手,即使是咱们的爹爹出手,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先前的那个怒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的威风。咱们爹爹是辰光剑宗,别说是南岸,就算在整个神州也是数一数二的成名人物。爹爹怎么可能胜不过他。”
闻听此言,江枫眠豁然开朗,想道:“原来他们是司徒长龙的儿子。早就听闻那老家伙有两个脓包儿子,分别叫司徒靖平和司徒靖安,想必就是这二人了。”
“好了好了,不提江枫眠了。”司徒靖安一挥手,说道:“咱们就快到颖都了,不然就在这儿等爹爹?”
靖平瞪了他一眼,说道:“爹爹让咱们先行,为的就是抢下救人的头功。要等你等,我还要去救唐世妹呢。”他说着双腿一夹,胯下骏马加快了脚步,朝前去了。
靖安面上发红,也催马赶上,说道:“大哥,你别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你不过是想英雄救美,让唐世妹下嫁于你罢了。不过弟弟也要劝你,就你那两下子是江枫眠的对手吗?别到时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折进去!”
靖平将手中缰绳一勒,马打了一个响鼻,停下步来。靖安猝不及防,也急忙勒马停步。
靖平歪过头来,冷冷望着靖安说道:“不能力敌还不能智取了吗?再说,我有爹爹撑腰怕什么。他江枫眠就算不把我放在眼里,辰光剑宗的名号他也不能不顾及一二。”
江枫眠一声冷哼,想道:“这司徒靖平果然没出息,只想靠老子的名号来吓我。”
靖安哈哈一笑,说道:“大哥考虑得周全,弟弟真是失算了。”
靖平听出了靖安话里的嘲讽意味,不禁目光一瞪,喝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意思。”靖安望着前方,冷冷说道。
“哼哼,我知道你也在打唐世妹的主意。”靖平冷笑道:“但我为了她敢豁出命去,你敢吗?”
“豁出谁的命?”靖安笑道:“是你的,还是爹爹的?”
靖平怒火陡生,佩剑“唰”地一声出鞘,喝道:“你目无尊长,我今日可要好好教训你!”
靖安也是毫不示弱,一道刺眼的剑光闪出,宝剑也早已握在了手里。“好啊,咱哥俩比一场,谁赢了谁就去救唐世妹!”
江枫眠重重地抓了一把树叶,小声嘀咕道:“这两兄弟真是是非不分,为了一时的意气居然自相残杀。哼哼,看我耍耍你们。”
一阵“叮叮当当”地宝剑相交之声如雨点般响起。靖平和靖安也早已跃身而出,直挂天边的流云。
不一会儿,两人又从高空落下地来,五彩剑光挟着尘土四下飘散。那两匹骏马分别长嘶一声,向后躲了去。
“弟弟,你的剑术不及我,还是别苦撑了!”靖平一边进招一边说道。
靖安身子一绕,还了三剑,说道:“那也不见得!”
“弟弟,我这招叫做‘蛟龙出海’,已攻入你背心来了!”靖平纵身飞起,绕到了靖安的身后。宝剑“唰唰”一抖,直刺靖安的后心。
靖平嘴角挂笑,手腕较力。这一剑端的是风驰电掣,避无可避。但这剑尖刚一触及到靖安的衣襟,忽觉一股反震之力袭来。靖平大吃一惊,手中的剑也险些脱手飞出。他一个踉跄,连退了七八步,才站稳脚步。
靖安先是一惊,尔后又肆意大笑起来,说道:“大哥你怎么手抖了?”话音刚落,回身一剑刺来。这剑挟着刺眼的光芒,直刺靖平的胸口。
靖平步子刚稳,追身之剑便到了眼前。情急之下,他急忙胡乱地挥剑阻挡。但这毫无章法地一挥又怎能挡住靖安厚积薄发的攻招呢?
可这两剑刚一相交,就听“当啷”一声响,两人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两柄剑纷纷脱手,他们的身子也是把持不住,栽倒在了地上。
“啊?”两人惊骇的目光一交,异口同声地说道:“还有别人?”
“哼,我在这儿站了多时了,你们是睁眼瞎不成,竟瞧不见?”一个幽幽地声音飘进了两人的耳朵。他们侧目一望,果然见到一个俊美的男子站在一棵浓阴树下。
两人站起身来,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越看越是露出惶惑的神色来。
“难道你就是……就是……”靖安指着他说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就是江枫眠。”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江枫眠!”那两兄弟如遭雷击,又是“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靖安狼狈地向前爬了几步,拱手说道:“江大侠果然神功盖世。你从旁出手我们兄弟竟然毫无察觉。就请你……请你饶我们性命吧。”
江枫眠呵呵一笑,饶有兴致地望着他,说道:“你们又没有得罪我,何谈什么饶不饶的。”
靖安和靖平目光一交,紧张地心情总算是舒缓了不少。“谢江大侠开恩,我们这就走。”靖安拉过大哥靖平,就要离去时,又听到一声:“慢着。”
两人头皮又是一阵发麻,只好再转过身来问道:“不知江大侠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嘛倒是没有。”江枫眠将长襟一撩,坐到旁边一个枯木桩上,挥了挥手:“起来吧,我低头瞧你们俩有点发晕。”
“是是是。”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了身,怀着十分忐忑的心情站在江枫眠身旁。
江枫眠望了他们一会儿,说道:“你们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不敢不敢。”靖安陪着笑脸说道:“我们哪敢跟您说什么话儿。”
江枫眠面上一沉,“啪”地一巴掌落在了身下的木桩上。两兄弟本能地打了一个冷战,大气也不敢出了。
“再想想。”江枫眠低着头说:“想不清楚不准走。”
司徒靖平迈上一步,壮着胆子说:“江大侠妙算。我们这次来颖都就是为了……为了……向您讨一个人。”
江枫眠猛地抬起头来,凌厉地目光朝他射来。靖平忙撤了一步,躬身说道:“还请江大侠开恩,放了唐世妹。我们兄弟不敢与江大侠作对,只是父命难违。再者说,就算我们不来讨,那别人也是要来讨的。”
江枫眠露出了笑容,对司徒靖安说道:“还是你哥哥聪明,懂得用你们爹爹来压我。”
司徒靖平吓得肝胆俱裂,急忙又跪下说道:“万万不敢,只是……只是……我们确实是……”
“行了行了,罗里吧嗦的。”江枫眠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又笑着说:“你们想要人也容易。咱们来玩一个小游戏吧。”
“游戏?”两人都是一愣,迷茫的眼睛齐刷刷望着江枫眠。
“对啊。”江枫眠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说:“你们一人刺我三剑。只要能让我受点小伤,挂点小彩。那我就把唐世妹还给你们。”
“不……不然呢?”靖安问道。
“不然?”江枫眠将头一转,双目逼视着他们道:“那你们就要死一个!”
“啊?”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