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梦,时不时会在李延年灰暗的脑海中荡漾开来。
那是个清凉的夏夜。
那个脸蛋红扑扑,脸上洋溢着微笑的孩子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毫无顾忌地乱跑着。
“哥哥!哥哥!”她向后方的自己招招手,大声叫道,“这边,这边。”
面对调皮的小孩,李延年总是毫无主意地叹气摇头,向其忠告道:“慢一些,慢一些。小心别摔跤了。”
“哎呦!”
果然,没有注意地面的她被石头绊住了脚,一不小心就跌在了地上。
李延年慌了神,急忙上前想将孩子扶起。
但他刚到她的身边,孩子已经从地上爬起。
接下来,她并没有李延年想象中的嚎啕大哭,而是带着些许胳膊以及膝盖的摔伤疼痛继续向前欢快地跑去。
小孩子为何如此有活力?李延年想不明白。
或许是想跟人玩耍,或许前方有她在意的东西,又或许她只是想这样自由自在的跑着,感受周遭的风在她脸上拂过。
“哇!冰糖葫芦耶!”在跑出了一大段路后,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在街边的一个商贩那发现了今晚的第一个目标。
她左右望了望方向,兴奋地回身跑了回来,欲将李延年抱紧,却一把将脑袋撞在了李延年的肚子上。
“噗!”李延年大受打击,正想揉一揉受伤的肚子,妹妹便抱了过来,粘在了他的身上,牵起他的手就往冰糖葫芦那儿赶。
“买冰糖葫芦,好不好嘛?好不好嘛?”这一路上,她一直这样“哥哥”、“哥哥”般亲昵地叫着,还不停地摇晃着李延年的手臂,深怕他不答应似的。
妹妹的声音犹如天籁,不停地在李延年的脑海中回荡着,治愈着他脆弱敏感的心灵。
“好好好,我买,我买。”李延年讨好似地回答,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妹妹的请求。
但是看到妹妹因为答应她买糖葫芦而立刻放开自己的手,他心中却难免生出这样的计较,冰糖葫芦果然是比哥哥更重要啊。
李延年摇晃着脑袋,将这种想法甩了出去,然后他拿出十枚铜钱,递给街边小贩。
小贩微笑着将两串冰糖葫芦递给了女孩。
看着孩子露出太阳般温暖的笑容,高兴得直蹦哒,李延年的心似融化了一样,想永远地沉浸在这份幸福之中。
若是美梦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就好了,可惜梦还没醒,那些美好的声音却永远都听不到了……
天昏地暗,毫无预兆之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女孩消失了,稚嫩的笑声不见了,两串红得鲜艳的糖葫芦摔在地上,其下涓涓不停流出的是不祥的血液。
“好……沉重!”
正在吊床上小憩的李延年似是被重物压身,呼吸困难,手脚动弹不得的他察觉到自己正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真是不妙啊!”
这种感觉真是前所未有的糟糕,李延年不禁由此开始反思会造成这种恐怖梦境的原因。
“是自己太过紧张了吗?”李延年思索道,“还是说用力或是思绪过度导致的对身体的负面影响吗?”
“但这不可能啊,自己呆在船上的这些天来,可是轻松得很,还从未出过力。”
“难道说是昨晚挑灯看书,看得太晚了?”
伴随着各种各样不吉利的奇怪想法,李延年将心一横,眉头一皱,半强迫自己睁开了双眼。
“呃……”
太阳专属的刺眼光线照进了李延年棕色的瞳孔,他下意识地把眼睛一眯,以防阳光弄瞎他的双眼。
一座书山。
这是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件东西,能够如此明显的发现它,是因为这座书山正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噢!醒了呀。”有人正向李延年打着招呼。
他循声望去,眼瞳中倒映出立在一旁的莫妮卡。她一面如恶魔般向他微笑着,一面又把一本厚重的书理所应当地放在他的胸口上。
李延年看着莫妮卡莫名其妙的行为,无语地拿手掌轻揉因睡眠不足而酸疼的左眼,用不太和善的右眼眼神回应着莫妮卡的招呼:“你这是在干嘛?”
“啊哈哈……”
莫妮卡愉悦的笑声传来:“你看这不是早上了吗?白鸣让我过来叫你起床,因为他好像有事情要找你商量。”
“既然是叫我起床,那这堆书你该怎么解释?”李延年带着怀疑的目光直射过来,严肃问道。
“呃……”莫妮卡的语气略带迟疑,但她旋即反应过来,咳嗽了一声,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其实这是一种人类特有的叫人起床的方式。”
身子不由得因为莫妮卡的话停顿了一秒,难以置信的神情在李延年的脸上流露出来,他疑惑地说了一个字:“啊?”
“听人类说这样做可以改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增进同伴之间的友谊,所以我就在想付诸行动……”
“我信你个鬼。”
莫妮卡的话还没说完,李延年已经不耐烦地推开垒在胸口上的那堆厚重的书,自吊床上起身。
而那些原本压在他身上的书籍理所当然地滑落下来,有的掉在船上,有的掉在地上,发出“咣当咣当”的嘈杂声。
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紫袍的李延年神色变得更加犀利:“其实你只是想玩我对吧。”
“啊哈哈……”莫妮卡拿手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看你睡得这么香忍不住想捉弄一下。
“想必你昨天晚上很晚才睡吧,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虽说是年轻人,但要是不好好入睡可是会得病的。因此我建议你晚上还是早点睡为好,否则如果我是杀手,你现在已经是一命呜呼……”
原谅了莫妮卡恶作剧,无视了莫妮卡的长篇大论,李延年向其询问道:“白鸣在哪?”
“刚才在厨房,现在不清楚。”
“我说你们俩个,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白鸣的身影飘飘然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中,“再不快点的话,这船可是要开走了。”
“开走?”李延年当即反应过来,又问道,“船已经靠岸了?”
“说的是啊,船……终于靠岸了。”莫妮卡的泪水夺眶而出,仿佛是死里逃生后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