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木窗照了进来,将炙热的光洒在元始天尊像身上,飘荡不已的粉尘在这束阳光中极为明显。窗外不时有小鸟飞过,这束阳光也忽明忽暗。
“啪”地一声脆响突然从清虚殿传了出来,登时惊飞了两只在殿门口觅食的小鸟。
大殿之中,一位道袍老者脸色铁青,死死盯着跪在大殿中央,八卦图中的年轻人。老者下首有或道或俗四位气势不凡的太虚长老,分坐两列。他们或面露遗憾,或神色焦急,都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年轻的弟子。但那道袍老者显然正在气头上,他们都不敢开口。
而那四位太虚长老后又站着一众弟子,他们虽然大多人脸上都有不忍之色,但连坐在前面的师父都不敢说话,此地更没有他们说话的份了。
那跪在大殿中央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眉目疏朗,英姿勃发。不过此刻他将头埋得很低,教人看不到他的表情。而他面前四尺的距离,有一个摔碎的茶杯,在地上流淌的茶水,还兀自冒着些许白烟。
苍阳真人见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依然不说话,不禁怒道:“江一泓,若是你再不说话,休怪我今日就罢黜你的修为,将你逐出门墙!”
年轻人身子抖了抖,把头往地上重重一磕,还是不发一言。
苍阳真人旁边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道人似是不忍再看下去,朝苍阳道人行礼道:“掌门师兄,可否让师弟跟一泓说两句?”
苍阳道人哼声道:“卫师弟,我看你就是平时太纵容江一泓,才造成了今日的结果!”遂把脸别到一边,算是默许了。
卫长夫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着那年轻人道:“一泓啊,此前你将这事瞒着为师,为师现在也不追究了。但你想想,太虚门隐世长老的衣钵迟早都要交到你的手上,届时我太虚门的道法典籍,修行功法,都会尽数到你手上。若你娶了一个别派弟子……就算她的品性极好,但我太虚门从来没有这个先例啊。”
卫长夫旁边一个高瘦道人点头道:“卫师兄所言极是,太虚门立派千余年,各种典籍功法汗牛充栋,名家善本浩若烟海。若隐世长老真的娶了一个别派女子,确实不妥,不妥。”
苍阳道人道:“你听到了?隐世长老这个位置极为重要,乃我派关键之所在,断不能让外人接触。所以你和影月山庄那女子的事,就别想了。”
江一泓手撑着地,略略抬起了头,只见他双目血丝遍布,牙关紧咬,涩声道:“那……弟子……便不做这隐世长老便可。”
“混账!”苍阳真人终于怒极,站起道:“苍风师兄慧眼识才,在你十岁那年见你颇有慧根,且有过目不忘之能,便对你悉心栽培;在你十五岁那年更是指名你为他的传人,已期能了他毕生心愿。而你现在居然跟我说你不做隐世长老,江一泓,你可对得起将一生心血托付给你的苍风师兄!”
江一泓眼眶一热,两行清泪流了出来,俯首道:“弟子……弟子每日都会在心中默念苍风师伯的遗愿,从来不敢或忘!”
苍阳真人道:“好啊,然而你如今又是怎么做的?不顾诸多师叔师伯劝阻,不顾我太虚门千年基业,一心要娶一个小门小派的女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掌门,还有没有你的师门?!”
江一泓眼睛一闭,那张明艳无俦,一颦一笑,一喜一嗔都带着灵气的脸庞又似出现在了眼前。
殿门之外,有一阵清风掠过,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明媚的阳光刚好照在清虚殿门槛上,一只迷路山野小兽经过门口,向殿内望了一眼,又迅速跑开了。
这一切,都让人感觉惬意且美好,让人觉得,一辈子待在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吧。
但江一泓却只把头深深,深深埋下,一个坚定而决绝的声音在清虚殿中响起。
“诸位师伯,无论怎样,我都会娶湘君的!”
语气铿锵,掷地有声。
丝毫不在乎,等待他的,是怎样的疾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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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门,映月泉,藏秀峰。
江一泓躺在草地上,手枕着脑袋,抱怨道:“什么鬼天气,这么多云,想看会星星都看不见。”
旁边一个轻柔的女子声音传来:“你看看你,晚上不睡觉非拉我出来看什么星星,这下好了,星星没得看,就剩我们大眼瞪小眼了。”
只见一位桃腮杏面,雪肤花貌的美貌少女款款走来,她嘴中说着责怪的话儿,却笑意盈盈,显然没有真的怪江一泓。
江一泓坐了起来,拉着少女的手和她并排坐了,笑道:“若真是能和湘君大眼小眼互相瞪一辈子,那才是我最期待的事。”
阮湘君俏脸一红,啐道:“谁……谁要跟你瞪一辈子,自作多情!”
江一泓道:“若是你不瞪我,我便天天瞪你,瞪得你眼中只有我为止,哈哈。”
阮湘君小嘴一翘,举起小粉拳就是对江一泓一阵捶:“你个臭小子,嘴里就没一句正经的!”
江一泓一笑,忽然攥住阮湘君的皓腕,将她拉进怀中。阮湘君猝不及防下,小脸如熟透的苹果一般红,一颗芳心也“嗵嗵”大跳不止,耳旁便听得心上人的话语,悠悠传来:“湘君,你能为我江一泓做到如此地步,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情。只是如此一来,你跟你师门之间,以后恐怕也只能老死不相往来了……”
阮湘君听闻“师门”两字时,心中一痛,随即又摇摇头道:“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一直走下去,无论以后怎样……”她抬起头,看着江一泓的眼睛:“我都不后悔今日的选择。”
江一泓看着阮湘君那坚定的小脸,一时间心潮起伏,情不自胜,对着那瓣柔软的樱唇,轻轻吻了下去。
彼时,有风轻轻吹过,吹动了两人的头发,吹过了藏秀峰的山山水水,也吹散了空中的云。
一轮皓月,自云后缓缓而出,一时间藏秀峰月华如水,说不尽地缱绻温柔。
江一泓感受着这和煦的风,搂着阮湘君道:“湘君,你说以后我们有孩子了,给他取个什么名儿好呢?”
阮湘君白了他一眼道:“你个不正经的小子,咱们八字还没一撇呢,一天天脑袋里都想的什么!”却如小鸟依人般,将螓首轻轻靠在江一泓的肩上。
而她的心里,却早已生出无限蜜意和欣喜,只是少女吃羞,没有说出来罢了。
于是,少女看着天上的皎月,心中默默道:“此时云霁风舒,皓月当空……嗯,确实得想个应景的名儿来……”